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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气包【种田】

石榴花开月著

其他类型连载中

[双男主] 林清捉了几条鱼,在灶屋抓到一只会变成人的猫。 故事大概就是种田过日子聊聊天 有波折但是不会多 可能慢热。 林清x文尧 没有逻辑,不算团宠。

主角:林清,文尧更新:2024-03-04 11:2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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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清,文尧的其他类型小说《娇气包【种田】》,由网络作家“石榴花开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双男主] 林清捉了几条鱼,在灶屋抓到一只会变成人的猫。 故事大概就是种田过日子聊聊天 有波折但是不会多 可能慢热。 林清x文尧 没有逻辑,不算团宠。

《娇气包【种田】》精彩片段

林清今天运气不错,昨儿晚上摸黑来撒的网捞到了大家伙。

两条四五斤重的草鱼和一小兜活蹦乱跳的小鱼。

林清把那几只小虾扔了回去,草鱼拿出来的时候还在蹦着,林清反手从身后摸出柴刀,对着鱼脑袋就是两下,从身边扯了几根草编成带子,再拿一只小木棒从鱼的腮部透过去,绳子顺着一起串过去,打个结,至于小鱼在捞上来的时候就全部倒在了竹子编织的篓里。

林清站起来把网一抛,在地上插了根棍儿直起身子,走两步把砍的柴背上,一边是竹篓一边是两条鱼,欢欢喜喜就下了山。

林清所在的庄子不大,二三十户人家,大多是姓林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叫林家村了。

“呦,林清啊,今天收获不小呢!”这是林大贵家的,按辈分来说,得喊三婶子。

林清转身看清来人,道:“三婶子从哪回来的?”林清就站在出村的那条路上,笑着说:“还行,刚好可以开荤。”

“嗐,这不是才从李家村回来嘛,”林三婶子快走两步,站到他面前,跟他并排道:“王家村和李家村的亲是我撺成的,这不,刚喝了喜酒回来。”说着还把挎着的竹篮子盖着的布掀开一角给他看。

林清只瞅了一眼,那布就盖回去了。

“好事儿啊。”林清也不在意,往前走着,“这附近几个庄子就没有不知道三婶子这张嘴的。”

林三婶子也跟上,笑眯眯的眼睛瞄着林清的手,道:“嗐~全仰着人家给脸不是?”

林清笑笑不说话,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林三婶子一张嘴,瘸子都得再断次腿。

林三婶子看他不说话了,又跟上去说:“说来你也十八了吧,李家村的李二家的姑娘,那是一个水灵,比你小三岁,哎呦~你是不知道,温温柔柔的,家里家外一把手。欸,早先听说你和谁家有个头儿来着,我这年纪大了还一下子没想起来。”

林清笑着看林三婶子竖着的大拇指,内心想着,这李姑娘确实厉害,但不是温柔,个子矮还跛了脚。就道:“是,有大半年了,我爹已经和王家村的王大仁家的姑娘说了亲,不日就可以定了。”

林三婶子哎呦哎呦的,直说不行:“那王大仁是出了名的吝啬,无赖,怎的说了他家呦!!”

林清客气的跟她说:“三婶子,我家到了,今儿个就不留你了。”

留了也是白留,这林家三婶子才是出了名的进了她手上的谁都抠不下来,就算留了,她还担心林清家惦记她竹篮子里的两份荤腥剩菜。

“好好好,”林三婶子声音突然拔高,“林清啊,李家姑娘确实不错,水灵灵的适合做你家媳妇儿。”

林清往旁边一瞅就看到路过的林大牛,也没应声,和林大牛对着看了一眼,点点头,笑笑就进了屋。

林三婶子挎着篮子嘀咕一句穷鬼就扭头走了。

“又遇到你三婶子了?”林父在院子里扫地,肯定是听到了。

“对,村口遇到的,说刚从王家村回来。”林清拎着两条鱼说:“她瞅了一路这两条鱼了,盼着我给她呢。”

林父上前接过鱼和竹篓,让他把柴火放灶房去。

林清“哎”了一声,把身上的柴火背去了西屋。

林清家的房子算是林家村里相对结实的,里头的石头是林清和林父背着背篓从山上背下来的,找了一个房里的年轻劳力一点点垒起来,最后在外层糊了泥土。

就是前面的房子没推掉,直接用泥土拉了个院子出来,连着堂屋,堂屋一个正厅,厅的左右分着两间房,西面是他爹娘的,东面是他的,马上还有个媳妇儿一起住。

前面的老房子不住了,也隔了一间出来,专门放柴火,这边冬天很冷,得备着烧炕。平日里反倒用不上,就放着杂物。

灶房在西面,连着吃饭的屋子,吃饭的屋子没弄门,直接开了好大的一个窗子,方便透气。窗子就对着院子,有时候林清懒得绕一圈,直接翻窗户出去。

今天他也翻了,手上还拿着根黄瓜,在身上蹭蹭就啃。

“说多少次再翻我就抽你了?”林母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他又翻窗户,抄着刚刚用来扫地的扫把,照着他身上招呼。

“唉唉唉,娘,不是,别忙打。”林清就躲。

他娘是李家村嫁过来的,年轻时出了名的泼辣,不知道怎么看上了林父,装的一手温柔嫁了进来。

“你这马上也要成家的人了,怎么天天不着四六的,有你爹年轻时一半我都不愁你!”林母气的很,又说:“光随了你爹的长相有个屁用!”

“爹,爹,你快拦着!”

林父摇头摊手,去堂屋搬了凳子挨着墙角坐着,用行动表示爱莫能助。

到底是挨了一下。

林母就说:“要么你费点劲儿把这屋给弄个门出来,天天翻来翻去,像个要成家的样子吗?啊?”

“行了,娘,王家那姑娘嫁不嫁都不敢说呢,现在……”林清无奈,这话他天天听。

“老头子,王家那边什么意思啊?这可都知道我们去说亲他也愿意了,大半年了怎么什么动静都没了?”林母也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唠上了。

林父也愁,家里的礼钱都准备了,那边左推右推的就是不放人,说:“明儿个再去瞅瞅吧,之前说的是想再养几天,说舍不得嫁出来。”

林母嗤笑,“什么舍不得,别介是王大仁赌狠了把闺女输出去了。”又叮嘱道:“明儿个你去了他要是把彩礼钱往高了要可别同意,当初可说好了一两银子猪羊各一只鸡两只的,真当我们家好欺负,上赶着娶呢。”然后就开始夸儿子:“咱家小毛要个有个要脸有脸的,还怕没媳妇儿了。”

林清无奈,接下去估计就是……

“要不是咱家为了给老婆子治病,还能让孩子拖到现在才娶媳妇儿?”

林父也习惯了,双手拢在袖子里就说:“该的,能治好就行。”

林清也点头,他娘生了他之后身体受了寒,早先家里穷,有病来不及治,这几个村子就靠着王家村的胡大夫一个人来回跑。前几年他到了说亲的年龄,他娘忙里忙外的,累坏了身子,他跑去找胡大夫,胡大夫来了一看,马上扎针,说得亏来的及时,不然当时就没了。攒的钱全都花在买药上,那药胡大夫还缺几味,得去镇上买。那段时间他就跑前跑后的,他娘这病养了三年多才能像现在这样没事儿抄着扫把撵他。

林清提着竹篓道:“娘,今天弄了一篓子小鱼,咱们今天糊点面,费点油炸鱼吃吧。”

林母站起身过来,掀开竹篓盖子往里看,都是一指头长的小鱼,炸着也耐放,点点头:“行,你把鱼收拾了我去弄点面,再去园子里择点菜回来,等下也该吃饭了。”又转身道:“老头子,你把柴火砍了,等下省事儿。”

林家三口子就各忙各的,没一会儿就晌午了。

林母把处理好的鱼端到灶台上,再抓了把面,油烧热了,就把鱼放面里滚了下,直接放下去。

油滋滋的响。

一锅也就放七八条鱼,用筷子把鱼翻个身,再炸。

“娘,差不多了,里头都黄亮亮的了。”林清够着脑袋看锅里翻身的鱼,又说:“先拿出来我尝尝。”

林母直接用筷子另一头敲上去:“馋死你算了。”到底还是夹了条小的,看了看,又放回去,“再等等,还不行。”

林清也只是说说,没再问。

约莫半个时辰,那一篓子的鱼炸完了,放在旁边的簸箕里,簸箕下面还放着不大的盆,用来装控出来的油。

炸过鱼的油用勺子刮出来放在瓷碗里,就着油锅下了青菜进去,拿铲子给菜翻了身,撒上盐巴和自家酿的酱油,熟了就盛出来。

林父进来把菜和鱼端到屋子里,在另一只锅里盛了熬好的粥,招呼他们吃饭。

林清把火熄了拿院子里放着,洗洗手这就吃饭了。

文尧是一只很幸运的狸猫。

三百年前的那场仙人大战,推到了方圆数十里的山脉,谁胜谁败并不知晓,那场大战波及的生灵众多,也因为神仙打架,那附近的灵气全数被用了个干净。

文尧那时还是只小崽子,刚出生十来天,将将的睁开眼睛,体弱多病,眼见着活不了了,母猫舔舐着他,蹭蹭他的脑袋,转头叼起她的四个健壮的孩子,头也没回。

文尧颤颤的抖着四肢,喵喵的在附近叫着,没吃的,没喝的,饿得受不了了,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蹒跚着四处走。

他闻到了血腥味,这血的味道又不一样,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还未体会过世界险恶的小猫颤巍巍的支着脑袋舔着那石头上的血迹。一丝丝的血并不能让他饱腹,但是却让他的嗅觉开始灵敏起来,沿着血腥味走着,遇着了就舔干净,一路走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黑黢黢的,本能告诉他赶紧走,血迹却又在吸引着他进去。

十几天的小猫到底是胆子小的,饥饿很难受,但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迟迟不敢再动一步。小小的三角耳朵耷拉下去,呼吸急促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扭过身子撒腿就跑。

也就没看到从洞里伸出来的草绿色渗着红色血迹的藤蔓,而藤蔓的主人就是这场大战的发起者。

文尧跑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呼吸正常,愣愣地蹲坐了会儿,才开始伸出一只爪子挠自己带着毛毛的小圆脸。他有点开心,他不用被抛弃了,他可以去找他的母亲了!

沿着原路一路嗅着回到最开始的地方,转了几圈之后才想起来,他被抛弃了。

没关系,他现在身体很好,没吃多少东西都能跑的那么远,在原地坐了会儿朝着他母亲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文尧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在一个荒寂的山洞里找到他的母亲,记忆中那个健壮矫健的身影和这个奄奄一息一身伤的老猫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的兄弟姐妹长大之后渐渐的开始各自发展,他的母亲在捕猎时被一只狼盯上,受了伤看到有树直接窜到树顶,借着树叶遮挡身形,那狼很聪明,在树下明里暗里的转了两天,可能是想清楚了一只猫不值得他这么等下去,垂着尾巴就走了。老猫两天没进食,只吃了树叶子,狼走了她又等了许久才下来,找了个偏僻的山洞等死。

她的孩子找到了她,她有所感,睁着混沌的眼睛看着面前虚虚的影子,嗅觉也失灵了,强打着精神抬头想看清楚。

文尧走过去,舔舐着她的脑袋,又蹭了蹭她。

老猫的眼里流出眼泪,她想起来了,这是她放弃的那个最小的孩子。

文尧还是没说话,他的身躯比老猫健壮很多,想着他还小的时候她怎么把他圈起来的,笨拙的模仿,给她传递体温。

老猫抬起伤痕累累的爪子,摸着他的脑袋,艰难的仰起只剩下皮包着的脑袋,去蹭他,又伸出带着倒刺的有些发白的舌头去舔他。

一下,两下,她就支不住了,又躺了下去。

文尧感觉到老猫的呼吸越发微弱了,慌的无措,喵喵的叫着她。

老猫最后也没看清楚她最小的孩子长成了什么样子,有心想安抚这个急促的叫声,但没那个力气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蹭他的胸口,舔着他的毛发,闭着眼睛就没了动静。

又是一场无声的离别。

文尧在老猫身边躺了许久,他不知道别的猫怎么样,但他好像是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也不会死,还是会饿,平常他一饿就要去找食物了,但今天他舍不得,他就硬抗着,直到老猫只剩下一副骨架,骨架上沾着猫毛,那猫毛都有些发白了,他才出了这山洞,在山洞门口伸出利爪挖了坑,从山洞里把那副骨架放进坑里,连着猫毛一起,泥土盖上,他又去别的地方衔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堆在了那个小小的包上。

山上有一只很凶的狸猫,个头不大,身手矫健,嗅觉灵敏,还咬死了一只狼。

他是在好几十年之后发现自己一直没死才察觉不对劲儿的,刚好路过一只有了灵智的黄鹂鸟,叽叽喳喳的围着他转了几圈,他看着眼热,矫健的把黄鹂鸟扑在身底,刚吃饱饭,也不饿,就是戏弄这只鸟。

那鸟被他放了捉,捉了放也毛了,就骂他:“你们猫妖怎么都这么坏啊!!”

文尧本来都准备走了,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鸟语,来了兴致,就蹲坐下来歪头瞅他。

黄鹂鸟飞到树上,垂着脑袋问他:“你该不会还不会说话吧?”飞下来又绕了他一圈,“不对啊,咱们这地方的灵气近年来才开始复苏,少是少了点,你都有灵智了怎么还不说话?猫妖?说话说话说话……”

文尧被他吵的不行,懒得理他,站起来甩甩尾巴就要走。

黄鹂鸟却来了兴致,“我好久没见着跟我一样有灵智的了,你几百岁了?我可是有两百零三岁了!”听语气还挺骄傲。

文尧看他这样爪子就痒,作势又要扑他,吓得黄鹂鸟飞的老远,文尧直接上了树,懒着身子趴着。

黄鹂鸟又飞回来了,落在他身边,这次文尧没逗他,他也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但黄鹂鸟的问题是真的多!叽叽喳喳的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还掺杂着他的所见所闻以及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

文尧被吵的没法子,睡也睡不着,支着四条腿就瞪着他。

黄鹂鸟被看的当场脚都软了,连忙飞到上面的枝丫,把小小的身子藏在树叶底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这一觉文尧就睡到晚上,黄鹂鸟还在这里,他才懒懒的开口:“你怎么还在这?”在他看来就是喵了几声,但黄鹂鸟却很惊喜,扑棱棱的围着他又是两圈,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说话的。”

看样子是能听懂,文尧继续道:“你下午说你要去哪里来着?平灵山?”

黄鹂鸟就点头:“对啊,好多的都告诉我说那边灵气充足,还有山神护着我们呢!!”

文尧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道:“那又怎么样,现在这里也挺好的,我不想走。”

“可是你现在有了灵智,没多少灵气你既不能化形也会死的。”

“化形?”文尧这才抬爪子,默默端详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看了,还化什么形?不化!“不需要,死了就死了,我二十年前就以为自己该死了不还活的好好的。”

黄鹂鸟忿忿道:“你会后悔的!平灵山不远的,我飞一个月就到了。你跟我一起去吧,咱俩做个伴。”

文尧不愿意,挥挥爪子就跳下树,三拐两绕的就消失了。

黄鹂鸟看了他消失的地方,最终还是去了平灵山。

文尧拐了回来,又爬上树,趴在自己常趴的位置,晃晃尾巴盖住自己,继续睡了。

后来文尧没再遇到过有灵智的精怪,他有时候会抽空下山,听听没有灵智的母猫叫春,然后在自己把持不住被诱惑的时候快步窜回山上,这是他在漫长生活里打发无聊的慰籍。

一百年多前山下搬来了一户人家,听着姓林,建了第一个宅子,泥土的,当时他趁着夜色围着房子转了一圈,总结出来没他的树上睡着舒服,撇着嘴就回去了。后来陆陆续续的有很多人家在这附近扎了根,姓王的姓李的,好多人,哪怕他在山上离的远一些,天天几个村子的鸡一起打鸣,打鸣听了狗又跟上吠,烦不胜烦。

他看上一处宅子,靠近村口,是后来的,跟之前来的那些人家隔了几户人家,瞧着就清净。几年前,他看着一个不大的少年和少年他爹上山挑石头,然后拉了个小院出来,看着他娘累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年,他想到了他的母亲,于是隔个十来天他就会叼着他认为能治病的好东西,放在门口,就是全被那个少年一脚踩上去,给他气得够呛。

后来他就在晚上的时候溜进去,用他琢磨出来的灵气养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在病了的第二年冬天,嘴唇发白,呼吸渐渐低下去,他一急,把周身的灵力全输了过去,保住了她的一条命撑到了那个少年从外面买回来的药。也不是少年了,高大健壮,面容刚毅,就是透着股憨劲儿,文尧痛心地想着那些被他踩没的好东西。

文尧也出去过,离开这个地方,但兜兜转转的还是会回来。

头一回下山他落在一个老秀才家里,那老秀才摇头晃脑的捋着胡子教一群不大的娃娃,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文尧待了片刻,注意力又放在那撮胡子上,文尧挠挠自己的,还是觉得自己的好看。

后来又来了几次,发现娃娃都有名字,林家村的人也有名字,他趴在屋顶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也得起一个。

老秀才满口的考文写文检查文学,他就觉得文字好,但一个文字不叫名字。别人的都是两个三个字。他回到树上纠结了一晚上,看到飞过去的一只鸟突然想起来那只叽叽喳喳的黄鹂鸟,他叫他,猫妖,那就文猫妖了!

他甩甩尾巴又去了老秀才那,老秀才喊一个人,他就在屋顶上喵一声:文猫妖在这里!

老秀才今天在教习字,有一个尧字。

文猫妖用了一个晚上下了决心把名字改了,他就是猫,那就不要猫字!

文尧?文尧!

再去屋顶上趴着的时候,老秀才一喊人,他就喵一声:文尧也在!在房顶上!

文尧在树上看完了林清杀鱼的全过程,利落干净,还把鱼鳞什么的全给扫进河里了,等林清走了他才从树上跳下来凑上去闻味道,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吃鱼了。

学着林清去勾那个网子,伸直了细瘦的腰也只是把网子勾的动了动,还要防止自己掉下去,低着脑袋闻着刚刚的鱼味,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

守着身边栓网子的树枝看着河发呆,在跳进去捞一条鱼上来还是就这么等着鱼游过来他一下子逮住纠结了许久。最后他望了眼林清走的方向,坏笑地勾了自己的三瓣嘴。

就是有一点很麻烦,最近他身上经常莫名其妙的发热,又不像生病,自从他给那个女人灌了灵力之后就时不时这样,很难受,但是很快就好了,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他,这么反常也没当回事儿。

轻车熟路的跳上屋顶,那个女人又开始抄着扫帚打那个男人,这戏时不时就有一次,他一开始还有点兴趣,现在没一会儿就困了,还开始吐槽,反正都是要被打的,躲什么?赶紧弄鱼!!!

果然他们提到了鱼,文尧来了兴致,惬意地吸了口气。

今天的鱼格外的香,混着他以前没闻过的味道,他跳到院子的另一边,正对着灶台那屋,撑着脑袋就往那边看。

转一下,放一下,再转,熟了?

他们一家吃的挺香的,那应该是熟了,听着他们说下午一起去地里浇水,最近天有些干,地里的庄稼都渴了。

文尧点点头,甩甩尾巴踩着墙头走了,那他下午再来。

下午他身上又热了,没来成不说,还倍受煎熬,整只猫都蜷缩成一团又展开,浑身的毛都炸开,这次的感觉比之前更强烈,他感觉自己要死了,被烧死的!!!想到那锅鱼还有点委屈,闻着香他都没吃过!!!

筋疲力尽之际,他恍惚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健壮矫健的身形被慢慢拉长,四肢也悄然变化,猫毛收进皮肤里,爪子慢慢的变成像人一样的手,他没有镜子,这附近也没水,先是支着脑袋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光秃秃的腿和没有任何遮挡的光秃秃的身体。文尧当时就是一惊,匆匆的往后退,想收着尾巴发现尾巴也没了,抬手往后一摸,一样光秃秃的,他直接就崩溃了。好在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猫,听过老秀才在屋子里念叨过什么精怪化成人的故事。

习惯性的想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意外带起来那一头长长的头发,黑中夹着淡淡的棕,和他的毛色一样,这让他稍稍放下心,生疏的用五指给自己顺毛,然后舔舔爪子,沾了一手的口水,粘腻的很,下意识就在身上蹭蹭,好了,更难受了。

他上一次看到人赤身裸体的时候还是村口那家的孩子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屋子里洗澡,他猫在屋顶无所事事的透着露缝的口子看了全程。

那个孩子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围层布就好了。可是他哪来的布?小孩子都知道不能赤条条的出门,他比那孩子还大就更不能了,坐在自己弄的小窝里,很不舒服!!扎猫!!!没毛的感觉真不好!!!

不过,这就是黄鹂鸟说的化形?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难受的要命,怎么才能变回去?

这一坐就是晚上,文尧探着脑袋从山洞里往外看,没人,扯了几张大一点的叶子围住自己赤裸的地方,顾前不顾尾的,自己先炸毛了。

不过现在没毛,一忍再忍地到了林家的墙角猫着,做贼似的左右瞅瞅,轻车熟路的爬上墙头,跳下来时没控制力气踩到了瓦片。“嘎吱”一声,把文尧吓得往旁边一跳,动都不敢动。

过了会儿没什么动静,才意识到自己该放轻动作,一点一点往灶屋挪着,文尧是一只聪明的猫,小小的链条只是挂着,没上锁,他看了下堂屋才动作极轻的进了屋子。

林清今晚睡的比较晚,身上的躁动让他睡不着,瘫着身子用凉水擦了两遍才消下去。正要睡觉的时候就听院子里放来防贼的瓦片响了,他拿起床边特意准备但从没用上的棍子,轻手轻脚的就站在窗户边上,往外面瞅,只看到月光下一片白光闪进了灶屋。

偷吃的贼?!

林清轻轻开了门,弯下腰猫在吃饭那间屋子的窗户底下,里面果然有咀嚼声,林清听了一会儿都气笑了,还有贼只偷鱼的,还刚好是他家中午炸好的小鱼,太馋了?那也得教训。

慢慢的把棍竖起来,他贴着墙也站起来,侧头看都没看就拿着棍往里边一指,喊道:“什么人?”

文尧的身子立时就僵住了,嘴里的鱼都不敢再嚼,惴惴不安的想回头往后看,猫儿一样的圆眼睛,满是纠结,最后还是转了身子。

而林清说完话之后他就呆住了,面前的人浑身雪白一片,长长的头发将将盖住屁股,月光透着这窗户进去,那人细长的双腿在月光下更加白亮,骨架子比他小很多,看着也才到他肩膀的位置。

转了身子更不得了,樱红的看起来像是在微笑唇,小巧的鼻子和瞪的圆圆的眼睛,眉毛秀气,头发自然垂在身侧,盖不住被一片叶子遮挡的赤裸的身体……林清压根就不敢往下看了。

林清哑声开口道:“别怕,你还饿吗?再吃点?”

文尧愣愣的点头,没说话。这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他会被打。

林清收了棍子,靠在墙上,也没进去,转过身子跟他说:“我不看你,你饿了先吃点,那里还有几块馒头,我……”林清留下一句“我给你拿件衣服遮遮”,扭头就去了屋子里。

文尧愣愣地看着他又是转身又是走的,把嘴里的鱼咽下去,又拿了两条,要走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回过神就变回猫的样子了。

林清匆忙拿了两件衣服裤子就过来,依旧没往里看,伸着手道:“衣服拿来了,你,你先穿上吧。”

文尧歪头,站在叶子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喵?”

林清迅速转身,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只有一只狸花猫歪头看着他,这猫他也熟悉,从小就来过他们家,他唯一的感受就是这只猫活的够久的,林父却说不一定还是那只,家猫长的都差不多。有时候还是夹点东西唤他,这只猫没一次搭理过他们父子,唯独对林母还亲近一点儿。

一如既往的拽样,林清始终觉得这十来年就是同一只猫。

林清看到屋子里只剩下这只猫了,张张嘴没说话,老相识了,换了别的猫他就撵了。

撑着窗户跳进去,没靠近他,离的还有两步远,林清蹲下身子问他:“你也饿了?那你看到刚刚在这里的人了嘛?”

文尧在他跳进来时还吓了一跳,怯怯的往后缩着脑袋,尾巴拖在地上蜷着,后腿微微发力,随时要跑。但这个人没别的动作,只是问他问题,他也就歪头,稍稍舒展一点点身子,“喵”了一声。面露疑惑的看着他:找我干嘛?不打猫改打人啦?

林清觉得自己怕不是困迷糊了才做了个梦,可能一直就是这只猫也说不定,他还在这里问一只猫问题,太傻了。

想了想就问他:“你饿了?吃我几条鱼了?还吃吗?”然后站起来,往橱柜那里走,看着被打开的橱柜也很无奈,只有鱼被吃了,还好,没咬的东一块西一块的。

从里面拿了条鱼,蹲下身子就送到猫面前。

文尧还是有点怕的,他亲眼见过许多许多的猫被打出家门,所以他从来不敢靠人太近,小孩子他离的更远。也就是这两三年因着灵力所以稍微微亲近那个女人。

林清看猫一直不动,但也没跑,就盯着他手上的鱼,叹一口气,这猫确实不亲他,把鱼放在他身下的叶子上,看着猫谨慎的往后退了两步,马上开口道:“别怕,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看我除了一开始还撵过你没?”

那时他刚刚记事儿,不大,看见猫和鸟或者别的东西出现就拿着棍儿撵,也就头两年这样,后来他也不在乎猫什么的了,再也没做过。这猫挺记仇的,吃他爹夹的东西硬是没吃过他夹的。

文尧也想起来头两年的事儿了,动着胡子瞪着他,看着要攻击的样子。

林清就指指叶子上的小鱼,挑眉看着猫,用眼神儿示意看鱼别看我。

文尧眼睛盯着他,伸着爪子慢慢探出,然后快速地往怀里扒拉。

没吃,还盯着他。

林清举起双手,笑道:“吃吧,明天山上还能弄不少,不缺你这一口半口的,我不抢你的。”

文尧依旧没放下心,说起来这还是十几年来他和这个小男孩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平日里他就是来看看,看完就走。

林清也有这种想法,突然就起了一个逗猫的心思,直起身子又拿了两条,像刚刚那样放在叶子上,“怎么样?”

又往猫那边推了推,“再来两条?”

文尧必须得承认一点,他馋了也饿了,今天下午耗费了太多体力,没吃东西就摸来他家了,刚刚又变回来,吃的那几条小鱼一点用的没有。

一边盯着林清,一边站起来,圆圆的眼睛让林清联想到那个月光下漂亮的人。暗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然后朝后面退了两步。

文尧直接跳上没关的橱柜,就蹲在那个放鱼的盆子旁边。

林清觉得不可置信,就问:“你全都要?”

文尧就喵了一声:对,都要了!

林清皱眉的想,这猫怕不是活的太久成精了。道:“不行!”

文尧就直接推盆子,林清一跨步就到跟前了,吓得猫炸了尾巴毛,快速弹开了。

林清从里面又拿了几条出来,说:“只能给你这么多,明天早上中午我们家也要吃,你还想吃的话我明天下午去山上收网,你知道在哪的,我看过你好多次,能听懂你就下午去等我,到时候我捉鱼喂你。”说着把几条鱼放在叶子上,示意他吃。

文尧听懂了,但不知道该不该听懂,老秀才的书上除了成亲的就是收妖的,他应该,也算妖,但是可以确定一点,这个人现在不会伤害他了。

两步一停的往叶子边走,边走还边看着他,林清无奈,把橱柜关上,跨步翻出窗户,对着猫说:“吃吧,吃完自己走,我睡了。”

去院子里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手,又去灶屋那里把掉下来的链子搭上,路过窗户就看到猫已经在吃鱼了,慢条斯理地,看着也不是很饿的样子。

林清没再说话打扰它,直接进了屋。

文尧听到动静,这才大口开吃,三两口把鱼吃完,舔舔叶子上的残渣,也从窗户跳出去,三两下就上了屋顶,就趴着睡了。

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体好像吸收了什么,很舒服。

一早,林父早起,赶着晨光去了王大仁家里。

王大仁不是个好东西,但这个姑娘教的是真的不错,也是被耽误下来的,正常女儿家十四五岁就嫁了,而王大仁的闺女十八岁还在家里忙着屋前屋后的琐事。

远远的,就见着王家姑娘提着桶,像是去喂猪,林父隔着老远见到,走近了才喊道:“王家大丫头,你爹在嘛?”

王大丫叫春花,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都只是大丫大丫的喊她,听着声音就回头,看清了来人,眼眶就酸了,放下桶就往这边迎,道:“林叔…”话一出口眼泪就落了。

林父眉头一皱,面带疑惑地问她:“孩子,怎么哭了,你爹呢!?”

然后又乐呵道:“今儿过来就是把你和林清的事儿谈明白了,改天你能嫁过来,咱就是自家人了。”

王大丫听了更难受,崩溃哭道:“俺爹前儿个去赌坊欠了十两银子,把俺弄去抵债了!”

林父就是一惊,昨儿他婆娘还念叨了这句,今儿就真碰上了,还是安抚她道:“给你林叔说清了,叔给你想想招儿。”

“叔,没招儿了,昨儿下午就来拖俺去抵债,娘被气的躺床上直哆嗦,俺跪下求了半天才准着再待一晚,没办法啊,十两银子俺家实在是拿不出来了。”王大丫哭哭啼啼的说了。

林父就皱了眉,这十两银子就是他家也没把握拿全乎了,倒是有,但那也是算上了彩礼和席地的钱,还得搭上屋前屋后的十来只鸡两头猪,不能动。

林父问她:“那你爹呢?喊他来问问,咱俩家婚事儿咋办。”

王大丫摇头,眼泪不停道:“爹他昨儿又去赌了,说一晚上找了个法子能回本儿,回了本儿就能赎俺,不让俺被带走。”

林父声音都大了,骂道:“大丫儿你糊涂了啊?你爹能不能回本儿你自己不知道?还让他赌?家底都没了吧?!”

王大丫确实没招了,站在路边说话终究不是个事儿,招呼林父往屋里走,用袖子抹抹眼泪,抽抽噎噎的说:“俺娘也是没法子了,把家里的东西合计合计也凑不出来这么多银子,只有赌一把。”到了屋里,高声喊道:“娘,林家村的俺林叔来了。”

里头摸摸索索的传来几声咳嗽。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是林大哥来了,丫儿,招呼你林叔喝点水,我收拾收拾。”

王大丫“哎”一声,手脚麻利的添柴火要烧水。

林父摇头说:“别麻烦了,王大嫂我等你出来,咱俩家刚好商议商议娃子们的事儿。”

王大丫顿时有些无措,忙又给他搬凳子,让他坐下。

王大嫂出来的很快,常年劳作的人身体不会有胖的,但也比她身子健壮许多,王大嫂瘦的皮包骨头,腮帮子都往里头凹着。见了林父声音也不大,大丫给拿了凳子还上去扶她。

林父瞧在眼里,琢磨着这王大嫂怕是要不行了。

王大嫂坐下之后眼泪就开始掉了,声音听着全是艰难和委屈:“林大哥,这事儿是我们家对不住您……”

林父觉着这话起头就有些不对,身板都直了些。

王大嫂接着道:“……您看,咱这亲只口头谈过,也没立个字据……”

村里人说亲哪来的字据?全靠着一张嘴两头说,愿意了也就愿意了。

王大嫂絮絮叨叨的哭了挺久,翻来覆去就两个意思:要么拿钱娶她闺女,要么就让她闺女出去被人作贱去。

林父心里叹气,要说这大半年也不是没有给林清说亲的,也就是林父林母惦记着王大丫误打误撞的扶了林父一把的恩情,才许着王大仁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下去。现在到好,等到最后,他王大仁把闺女先卖了。

王大嫂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年轻时还算委屈求全,年纪越大越像王大仁,一样的眉眼,尖酸刻薄。

那头还在说着,王大丫的脸臊的通红,这时王大仁也回来了,满眼血丝,林父坐的不是正对门,所以王大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闺女,脚还没迈进来人先哭上了:“大娃儿,爹对不住你,爹没赢,爹还把你妹妹也压出去了。”

王大丫当时就急了,也没顾着家里有没有外人就喊:“秋花才十二岁,她能干啥!?爹,卖俺还不够吗!?”

一出闹剧。

林父一直到下午摸黑才回的家,进了家林母就迎上来,看他嘴皮子发干忙递了水。林父接过一口闷下去,嗓子终于舒坦了。

林母让他歇息就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成了?中午留你饭了?”

林父啐了一口,用脚搓了泥,往凳子上一坐就把下午的事儿说了,“王大丫和二丫都被抵出去了,王大嫂当场晕过去,忙里忙慌的去喊了胡大夫,险险过气了去,王大仁说我们家要是一定想接大丫过门,简单,十五银子,彩礼不要了,也不陪嫁妆。”

林母惊呼:“十五两?他怎么不抢去!”

林父摇头叹道:“我也这么说的,再往后就是昨儿赌坊的人来拉人,还缠了我一会儿,让我回来取银子,”说完又叹:“你是不知道,大丫儿的眼泪流的,心疼啊,咱俩这大半年明里暗里的给了大丫儿多少东西,就是拿她当儿媳妇看呢,怎么摊到这样的爹娘!!!”

林母也叹,无奈道:“能咋办,跟俺家没这个缘,求不来就算了。”说着就是一伸手,看着林父。

林父拢拢袖子,脚尖外挪,头往一边儿低。

林母直接一巴掌就拍下去了,“好啊,你个死老头子,给你那一两银子呢?你可是给大丫儿了?那可是你儿子的定钱!你就这么给了?”

林父见装不下去了,才回道:“是给了,两清了,咱不就是念着大丫儿那点儿情分嘛,花了钱买个心安,之后他家什么事儿也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林母怒极,声音却下去了:“那王大仁家的什么人你还不长记性?怎么给的?给我说说。”

林父就说了,本来林父见赌坊的打手来了,就想走,这时候王大仁就说他们家大丫儿救了的那事儿,这个借口王大仁用了太多次了,每次都是小事儿,林父也不计较,这次却让他掏空家底儿,林父就不愿意了。

王家村的人口比林家村的多点儿,谁家有点事儿那都是竖着耳朵扒着墙头听的,林父声音就放开了,那意思就是原先他们家就是商量好的一两银子猪羊一头鸡两只的,现在他王大仁把闺女卖出去了,先失了约,大丫儿他挺喜欢,也感激救了他这件事儿,今天他来本来是下聘的,出了这档子事儿谁还跟他家扯上关系?林父今天就扔了这一两银子一了百了,这银子也说的明白,是给大丫儿的,林父也演上了,又是说天老爷作证,又是说地菩萨有灵的。

最后大丫儿含泪说对不住,受了他这个感谢银子,也说了一笔勾销。然后把银子留给了她娘,王大嫂是刻薄,可也是真疼闺女,这一走怕是这辈子都见不上了。

折腾到最后,大丫儿二丫儿都被带走了,林父站在王家村村口驻足看了好一会儿,人都不见了才摇头转回来,直接回的家。

前因后果林母都听了,叹了口气就说洗洗手吃饭吧,闹这一出儿估计连个饭都没管。

林父问林母:“林清呢?怎么没见他?”

林母就说:“又去山上了,昨儿的鱼他吃了挺多的,说再去看看,晚上回来。”说完也觉得不对,这都去了两个时辰了,什么鱼要这么久?

林父就安慰她,先吃口垫垫,再等等。

林母点头,赶着擦黑的光线吃了晚饭。

林清在他爹走后起的床,昨儿晚上遇见的那只猫,还有他看见的说不出是幻想还是现实的漂亮的人,让林清回了屋子就没怎么睡过。

先是侧耳听着院儿里的动静,从窗棂透光的位置看到那只猫矫健又轻灵的翻上屋顶,懒散的趴着,林清才正式躺在床上窝着。

惦记着明早家前屋后的一堆儿事情,林清没给自己太多想东想西的时间,拿着蒲扇慢悠悠的扇着,睡的倒也还算快。

就是这梦中,花样繁多,让他虚汗一层,踏实不下来。

是以林父一走,林清就醒了,躺在床上在想,这王大丫是不是马上能过门了?也是了了双亲的一番念想。

马上就是春收,田里的草得锄,鸟儿也多了,还得时不时的人去盯着。

扛着锄头,戴了顶自己编的草帽,挎着竹篓,踩着湿漉漉的草就上了路。

林清家是后来落户在这里的,和人攀个亲戚,所以林清见人年纪比他爹小的就是叔,比他爹年纪大的就是伯。林父年轻时候和村长家的二儿子林金生拜了把子,林父也就正式入了这林家村的村谱。

多年来,几个村子互通姻亲,到现在,林清很多时候也分不清究竟喊的什么。

路上遇到了也没人真正去捋过这些称呼,太麻烦了,也就村尾那条河边,林家村的妇女姑娘们洗衣服的时候没事儿叭叭几句。

林清家有十来亩地,按照国律,男人名户下两亩旱田二亩水田,女人就是两亩水田,家里生了男丁就给两亩旱田一亩水田,生了女孩暂时不分地,活着长到八岁才能分两亩水田。

成亲有成亲的说法,成了亲,男的再给两亩旱地,女的在娘家的地还在娘家,添些别的作为陪嫁,到了婆家这边由村长上户,重新给两亩水田。

林清没出生的时候,林父赶上了国律新政,新政说,自己去开荒的地不记在名户下面,只有三年时间,开多开少只需要去县衙登记,这地就归谁。

那时林母也才嫁进来,上面没有老人帮衬,下面也没个一儿半女,两人起早贪黑,三年下去也弄了六亩地出来。

这六亩地在山上,自家原先的九亩地在山下,一到收种时候就要几头忙活。

前几日林清已经把山下的忙活了,今儿个本就是要上山的。

先去了趟做了记号的河边,前后看了一圈,没看到猫,林清也没在意,细细观察了一下网兜,货还不少。

沿着河边往东走,就是林父当年弄的那些地,远远看过去,绿绿的一片。

山下的旱地水田今年种的是谷子,现在都穗子都老大了,就是天有点干燥,看着绿油油的,浇了水才看出点儿生气来。

山上六亩地种了苞米和棉花。

林清摸着一根青细的苞米杆子,轻轻晃了晃,根很结实,扎的牢牢的,也就不怕穗子大压趴了。前两年杆子细,穗子一大,直接从当中断了,没有营养跟不上,最后苞米穗子上面都是虫子,烂掉了。

又去了棉花那,棉花的花红的白的黄的一片,没种太多,棉花是林清上镇子外面一回,看其他地方的人种的,棉花打成的衣服,被子都结实,保暖,于是今年他和林父林母一商量,弄了两亩试试水。

棉花种子小贵,供的都是镇子外的贵人,但林清想的简单,长出来的东西好,那就卖,不那么好,就自己做东西,全死了呢,那就是教训,以后都不种了。

还好,他家的田在林子里,水分足,土也好,头一回儿来看到棉花开花了,他还和林父林母庆祝了一番。

日头上来了,林清就脱了上衣,斜斜的挂在腰上,身上是常年干活的人才有的肌肉,不壮,全是力气,肩宽腰细,个子又高,抡起的锄头又快又稳,流了汗,衬得肤色又黑又亮。

文尧在树枝上透着树叶的缝隙看的很是惆怅,逆着光歪头瞅着那个干活的。

一个晚上,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他就是长手长脚的样子,身上有灵力,但是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变回去。

昨儿是吓回去的,今天他也想再被吓一次,长手长脚的太麻烦了,远不如猫的身子灵便。但是他现在还是没有衣服,文尧咬着爪子想,昨天走的时候就该把衣服也顺上的。

林清看看日头,差不多该吃饭的点儿了,穿好衣服,扛着锄头下山去了,文尧找了两片大的叶子,遥遥的缀在身后。

林清今天干活的时候就总感觉有人再看他,但没看到人,还想着是不是那只猫,又或者是他太敏感了。

下山的途中林清回了几次头,都被文尧躲过去了。

林清莫名的想到月光下的漂亮的人,怕不是真是什么东西成了精缠上他了吧,但,那个漂亮的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甚至连个衣服都没有,虚虚的挡了片叶子,没敢细看头发盖住的地方。

林清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美滋滋的想着就算是有东西缠上他,他也不怕,一个连衣服都变不出来的妖精,又有几个能耐?

文尧就跟到林清下山,止了步子,两条腿走路也累,四条腿的话他就追上了。

文尧斜靠在树后面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变回去。变回去了就可以去拿几件衣服,嗯,就用山里的好东西换,想到这里,文尧更惆怅了,那个憨货不认识!!!

林清回家之后没见着林父回来,还和林母说了几句是不是王大丫的那头出什么问题了。

林母就让他盼着点好的,说不准就是同意了然后留了顿饭。

林清撇嘴,王大仁家不是个合适的结亲家庭,但王大丫他也见过,不算水灵,常年干活,皮肤有些糙,身体结实,上一回儿看到的时候,还是王大丫和她娘走在一起,从背影来说,王大丫壮一些。

能干,吃苦,顾家,足够了。

马上也是要成亲的人了,林清也没多少喜悦的情绪,平平淡淡,到了年纪,也就这样了。

小小的午睡一会儿,再醒来日头偏西了。

他娘今天居然没来喊他,林清觉得稀奇,伸着懒腰走出房门。

院子里,林母正在逗着那只猫,喂他吃小炸鱼。小猫从头到脚连着尾巴也就林清的一臂长,黑棕相间的皮毛,条纹分布,颜色有浅有重的,圆溜溜的眼睛能传递出不少东西,比如现在他就不想吃,估计是因为直接放在地上了。

文尧确实不想吃,他倚在树后面待了好一会儿,熟悉的身体发软的感觉就来了,然后他就变成猫,一路轻快的就来到林清屋顶上了。

被林母看了个正着,就冲他招手,唤他过去。

文尧一向略给林母几分面子,于是,林母拿着小炸鱼逗他,还放在地上,文尧甩甩尾巴不想吃,院子里的土很结实,趴在上面也不会有多少泥土粘上。

早先文尧吃过地上的,但是他现在也能两条腿走了,他就不想吃了。

林清走过来,文尧一惊,马上就退了几步远,窜墙头窝着了。

林母就骂他:“早不起晚不起,你吓唬它干嘛!?”

林清有口难言,他娘对猫的包容度很高,又不是很高,林清只在这只猫身上看到过区别对待,无奈道:“娘,下次放叶子上试试,都是泥,它再一舔,多脏。”

林母点头,弯腰把小炸鱼捡起来了,拍拍泥土,自己吃了。

林清没拦着,这是很正常的事儿。

林清去洗了把脸,拿着布擦胳膊就说:“娘,下午我去弄鱼回来,上午地里的草弄得差不多了,明儿早上再去一次就行。”

林母点头,手上在择菜,“这个你自己决定就行,待会儿把后院的猪喂了,你去山上再割点草回来,掺着一起喂猪。”

然后又说:“马上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别天天想着逮鱼摸虾的,没事儿去王大仁家里溜达溜达,看看大丫儿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也给搭个手。”

林清就点头,嘴上说着“好好好,”脚步跟着到了前屋,拿上竹篓又背上筐出了门。

文尧趴在墙头上喵喵叫着:回来!回来!带两件衣服给我!!

文尧就跟上去追他。

林母择了菜抬头看墙头,这猫又跑了。转头就看到林清又背着筐回来了。

林母就问:“又不去了?”

林清摇头,“去的,我那什么,拿两件衣服。”

林母把菜放在灶屋里,再出来林清就弄了个小包放身上了,林母就纳闷了,“你是晚上去谁家?不准备回来了?弄个鱼还得换衣服,啥时候这么金贵了?”

林清没解释,只是说句走了,又出了门。

他总不能跟他娘说,他的直觉告诉他,带两件衣服比较好。

昨儿晚上的,没穿衣服的小妖精,在他走了不远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林清小小的纠结了一下,选择遵从内心,折回去拿衣服。

文尧得瑟的甩甩尾巴,看样子这大个子也不算憨的彻底,不枉他用灵力弄了几个暗示过去。

林清本来的打算就是去收网,再换个地方下一波。

到那之后,把网拽上来,他一偏头,就看到蹲在树上的小猫。笑着冲它打了招呼,文尧没理,垂着脑袋就盯着树叶瞅。

林清也不计较这个,手脚麻利的把网里的鱼给弄出来,虾还是有几个,但他还是没留,又扔回去了,大的鱼今天没见着,小鱼比上次多,满满的一竹篓子。

林清拎着网兜,挎着竹篓子,去之前他看好的另一个地方,不远,往前二三十米的样子。网撒下去,插了棍儿做记号,竹篓子用绳子吊着放水里,他就背着筐去割草。

就是这个衣服……林清看着猫的方向,起了逗猫的心思,他嘴上“咪咪,咪咪”的叫着他。

文尧在树上听到了,想不理,却看到那个男人手上晃着条手指长的小鱼。他抿抿嘴,想着昨晚上吃的那些鱼,这才从树上跳下来,离他还有些距离蹲了下来,两只猫眼睛看着他,也“喵喵”两声,算是回应。

林清顺手摘了片叶子,把小鱼放了上去,蹲下看着他,面容尽量放松,语气温和道:“小猫,你来帮我看着衣服好不好?”又指着那边的竹篓子,说:“等会儿我再给你几条鱼,像昨儿晚上那样的,炸好的。香喷喷的小炸鱼,你就帮我看会儿衣服,成不?”

文尧是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他的,于是他就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林清一喜,原来真的能听懂,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给猫留出猫认为的安全距离。

文尧一路走到包裹旁边,林清已经退到小河边上了。

文尧用爪子勾了勾小包裹,像划地盘那样,声音响亮的“喵”了一声:我看着了,你去吧。

林清就笑着点头,背着筐从另一边绕过去,走的远一点的地方去割草。

猪吃的草没那么精细,不像羊或者牛,只需要挑出不喇嘴的草,其他的基本上都能吃。

草满的快,林清用手往下压了压,也就半筐不到的量,林清换了个地方割草,又装满了。没用多长时间,他就背着筐去河边。

猫没动窝,看的很仔细。

林清轻手轻脚的靠近两步,就看那只猫突然,产生变化了。

先是有一层淡淡的白雾从猫身上逸出,再之后就是四肢爪子像人那样伸长,猫自身的腰也随着拉长,毛发收进去,白皙的皮肤就这么,敞在林清面前。

而猫好像还不知道身上发生了什么,蜷在那里,还护着包裹。

要说林清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但说到害怕却远远不至于,他小的时候就遇到过好多次鬼火,还跟着进过几次坟地,这精怪一事从小听到大,现在的感受是稀奇比害怕多点儿。

慢慢的挪到猫,不,这个人身后面,林清够着眼睛略带着点羞臊往前边看,看清了,身侧是平的,下面是带把的,林清还有些失望,精怪成精了说的多是美艳少妇,这只猫,是只公的。

轻叹了口气,林清别的心思也没有了,于是伸出一根指头去戳他,喊:“醒醒,别睡了,把衣服穿上。”入手的肤质滑嫩,是他没摸过的感觉,不由得自己两个指头合在一起轻轻搓了搓。

文尧这才悠悠转醒,回过头就看到蹲在身侧的大个子,瞬间警醒,十指抓地,嗯?又变成人了!!文尧有些懵,但动作不慢,四肢往旁边树后一窜就要跑。

林清喊他:“你别忙跑,我又不吓唬你。”说着拿起小包裹,慢慢的往那棵树后走过去,递过去轻声道:“我知道你是那只猫,没事儿,你先穿衣服…穿衣服会吗?就是,往身上套一下就行。”手上一空,包被拿走了。林清没转身,他感觉的到,那猫没走。

文尧确实是不会穿衣服,他在树后面猫着身子,把衣服展开,把两只白皙细嫩的手伸进袖子里,但裤子他就不知道了,幸好衣服够长,将将遮住一些。

文尧的声音也很轻,细若蚊蝇的,问他:“你不怕我吗?”

林清还是背着他,没太听清说的什么,略侧侧脑袋说:“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文尧就又提高了声音,音色清亮,和他猫身的时候的叫声还有点像,“你不怕我吗?”

林清失笑,说道:“怕的吧,但,现在好像你更怕我一些,”然后跟他说:“你看啊,昨儿晚上的是你对吧,偷吃鱼不说,还不靠近我,我一靠近你就跑,今天也是,”说完又好奇道:“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啊?”

文尧悉悉索索的往前走两步,林清听到了,就说:“你别跑,真的,不打你不抓你。”

文尧就小声说:“没想跑。”然后伸出细长的手指戳林清的后背,就一下,马上又缩回去了。

林清这才转头看他,然后就笑出来了,细长的腿没遮住,衣服还套反了。

“想问你衣服怎么穿,我不会。”撒娇一样,林清这才抬眼看上他的脸。

和那天月下看到的无甚差别,现在半遮半掩的,脸又带着薄薄的粉色,林清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在他看来,这只,成了精的猫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比花也好看。不由得就轻叹上了,怎么就是个公的呢?

林清伸出手,朝他那边伸,文尧躲了。

林清无奈,轻声说:“我帮你穿衣服,你别动。”说着手又往那边伸了伸,文尧内心纠结,到底是没动。

说是穿衣服就是穿衣服,林清没多看别的。

文尧穿的是林清的衣服,大了两圈不止,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像个穿了不合适的衣服的小乞丐。

穿好衣服,林清就问他:“你怎么变的?”

文尧坐他旁边,还是保持了一点点距离,摇头表示不知道。

林清又问了:“我是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你,那只屋顶上的,一直是你吧,那会儿能变嘛?”

文尧想了想,轻声说:“有时候是我,那会儿不会变,最近才变的。”

“哦,”林清不知道说什么了,就道:“你平时就在这边?你有住的山洞嘛?”

文尧摇头,“没有,我都是睡树上,或者去你家趴着。”

说到这林清就好奇了,“你为什么总是来我家,是有什么吸引你的?欸,对了,你亲近我娘。”

“你家,安静,你娘,很好。”文尧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这林清就吃惊了,他声音都有些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跟了我家十来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文尧被这声音一吓,缩着腿就往另一边靠,不安道:“不知道…”又说:“我叫文尧,你呢?”

林清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一只猫,指望它记名字干嘛,就说:“我叫林清,清水的清。”

文尧慢吞吞的点头,“哦……”

林清的活儿也干完了,这会儿准备回家,就站起身子背着筐道:“你还在林子嘛?我先回去了,天黑了。”说着就往河边走,去拿竹篓子。

文尧也站起来,小步跟在他身后,说:“不知道,昨天是在你家睡的。”

林清也想起来了,是他家没错,在他家屋顶上。点点头没说话,拎着竹篓子就往山下走。

文尧跟了一会儿,就没跟了。他有些饿了,但林清没给他鱼。

林清走了一小段就站住了,回头看他,瘦瘦小小的样子包在他衣服里,看着就可怜。又走了回去,想了想还是问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说着又拍拍竹篓子,“给你弄鱼吃。”

文尧也不知道跟不跟,一时没个主意。

林清继续说:“你想变猫就变猫,变人就变人,但是你不能吓着我爹我娘,你说句成,我就带你下山。”

文尧转着猫儿一样的圆眼睛,歪头看了他一会儿,用手蹭蹭脸,轻轻点了头。

林清就上去抓他手,文尧躲了。

林清无奈,就说:“你走快点儿,太慢了,我在前面带你走。”说着就转过身子,大步往前走着。

文尧还是不习惯两条腿走路,慢慢的跟在身后,林清走一会儿转脸看一会儿,等文尧走到他身边,林清无奈叹道:“太慢了!你是还不熟悉走路吗?”

文尧就看着他点头,然后把手伸出去,说:“牵。”牵着就快了,刚刚林清就是这么想的。

小小的少年,怯生生的伸手,林清有那么一瞬间不是很在乎他是公的还是母的了,抿着唇,抬起手,把小小的,柔软的手,握住了。

林父林母一直到吃完饭,都没见着林清回来,林父就搬着凳子坐在门口,打眼往外瞅。

远远过来两个人影,瞧着像他儿子。

林母这会儿也出来了,眯着眼睛看过去,就是她儿子。后面的,比他儿子小一号的,是谁?

老公俩一对视,都是一头雾水。

林清走近了,林父才开口:“你和王大丫的婚事不做数了,改天给你折莫个好的。”

林清就“哦,知道了。”无可无不可。

林母偏头往后看,就问林清:“这小孩儿哪来的?”

林清一偏头,还真挺像小孩儿的,笑道:“进去说吧。山上捡的。”

林父接了筐,林母把鱼接过去了。

一路进到堂屋。

林清就道:“娘,这小孩儿暂时就在我们家住着吧,山上捡的,脑子摔傻了。”

文尧圆眼睛一瞪,就要反驳,林清压住他的手,让他别说话。

林母的直觉很准,虚着眼睛上下看看,注意到那头黑棕相间的头发。没什么太大的表示,大方的说:“行,一口饭还是有的,”说着就转向文尧,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文尧怯生生的抬眼看她,嘴巴微抿,带着想亲近又疏离的感觉,他说:“我叫文尧。”

他这一抬眼,林母就确定自己的想法了,眼睛,特别像。

“好名字,文尧啊,”林母招呼他:“你饿不饿?吃什么?”说着又指着院子里的竹篓子,“吃鱼嘛?”

文尧微张了嘴,林清马上接道:“明儿再说吧,娘,晚上吃的什么先弄着,鱼明天再说。”

林父听的一头雾水,但还是转身道:“那让你娘歇歇,我去弄,在堂屋吃吧,省的再点灯。”

说着就出了堂屋进了西屋。

林母上下打量看了会儿林清,笑道:“行,明儿再说,今晚上让文尧住你屋里吧。”

林清也是这个打算,他那屋子是一直都准备娶媳妇儿用的,床也大,文尧个子小,占不了多少地方,和猫睡一个屋子,没什么心理负担。于是就点了头。

文尧喝了碗苞米糊糊,有点粗糙,卡嗓子,但没说出来,只是眉毛微微皱着,捧着和他脸差不多大小的碗慢慢咽着。

林清喝的快,还吃了两块馒头下去,看他还在捧着碗,就问他:“不好喝?”

文尧放下碗,不太好意思的说:“嗓子不太舒服。”

林清一想也是,安慰他道:“没事儿,明儿个弄个细一点的给你喝。”说着又道:“那你以前不也喝过这个?”

文尧抿嘴,把碗又端起来了。用行动表示,他一直都可以喝。

林清吃好了就盯着他瞅,想起来那时候的猫,也是吃的慢慢的,一碗饭倒下去,半天咂摸完。

林父林母已经先去歇了,等文尧吃完,林清都把水打来了,就放在院子里,进来跟他说:“去洗洗手,擦擦脸,等下我们也睡了。”

“哦…”文尧把碗一推,就往院子里挪。

林清把碗筷洗了,文尧也洗好了脸,乖乖的站在那里,像是等着下一步指示。

林清就跨步过去,三两下就着这水把自己擦了,然后牵着他进了屋:“你睡里头吧,我去擦个身子,困了你就先睡。”

说完就出去了,文尧坐在床上,手伸到衣服带子那里,按照记忆里别人的样子解衣服。没成,拉错了带子,成死结了。

林清赤着上身进了屋,却看到文尧还在纠结袋子,低垂着头,跟他想象里的新媳妇儿一样。走近了就问他:“怎么还不睡?想上屋顶嘛?”

文尧摇头,“不是,我解不开这个。”

林清这才看着他手,然后伸手过去帮他:“别动,我来。”系的有点紧,林清直接上牙,找到个缝隙,就好解了,没一会儿带子就开了。然后说:“衣服还要帮你脱嘛?”然后给他演示一下,两只手搭在腰胯上,解了绳子,往下一褪。

文尧莫名的想到一个词,他也说了,“流氓。”

“哈?我吗?”林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笑道:“你一只猫还知道这个呢!?”然后就拍拍文尧的脑袋,“赶紧的,明天我还要干活儿呢。”说着就往床上一歪。

文尧给他让了地方,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褪了自己的衣服,睡里面了。

翌日,文尧是被勒醒的。

林清手脚都缠在他身上不说,还蹭他。

文尧挣扎着,伸着手去推他,“林清,林清!你弄疼我了!!”

林清还很懵,他正做梦呢,梦里抱着滑溜溜的小娘子,怪舒服的,然后就被推醒了。

“哦,不好意思啊,”他略带鼻音地说着话,人不清醒却还把文尧往怀里扯了扯,“再睡会儿吧,天都没亮。”

是没亮,天还有些黑。

文尧被弄得睡不着,自顾自的生气,然后,他就发现他变成猫了!

轻松的挣开林清,从林清胳膊下面探着身子出来,蹲坐在床尾。

林清睡觉一点儿都不老实,四仰八叉的。怀里没了人,林清也只是略略反应了一下,没人才是正常的,翻个身子夹着被子就睡了。

嗯?

林清猛地坐起来,睁着眼睛先看了一圈,才注意到这只猫,打着哈欠就说:“你怎么又变回去了?”

文尧看他打哈欠,传染似的,也伸着身子竖了个懒,歪头冲他:“喵喵喵!!”

林清:“……”

“算了,我听不懂,”林清拍拍脸,也不准备睡了,就趴在床上,枕着胳膊看着他说:“你还能变成人嘛?等下我爹娘看不见你咋办?”

“喵?”

林清:“……”

“算了,可爱也没用,我还是听不懂。”然后支起身子下床,“我去洗漱一下,弄个饭,你…”林清还真的不知道他能干啥,你了一会儿,“你…你等着吃吧。”

“喵!”

林清一乐,也没管它,穿好衣服,开门就出去了。

这几天天气都很好,星星现下就挂在天上,一闪一闪的,月亮沉沉的缀在西边,瞅得仔细了,也确实有许多幻影在里面。

林清抄着冷水洗了脸,拿着布巾擦擦,卷着袖子就进了灶屋。

先把锅刷了,水刮出来,又倒入新的水,拿了几颗自家腌的鸡蛋放进去,底面加了柴火,拿过干草和火石,擦擦几下,火石就燃起了火星子,火星子掉在干草上,引着了。林清把干草放在灶膛里,又加了几把干燥的柴火,等火旺起来,才擦着手去弄面。

好久没吃饼子了,林清拿过瓷的面盆,先拿了粗面,抓了一把之后,又放回去,把平日里不用的细面口袋解开,从里面抓了三把,又打了个鸡蛋在里面,兑上水,搅和匀净,掀开旁边的锅盖子,手摸下去,感受到热气儿,就稍稍倒了一点点的油,拿着锅铲把油推开,往锅壁上泼两下,然后拿着勺子舀了勺面糊糊沿着锅壁倒一圈进去,再用铲子推,一点一点的,面饼熟的快,林清才想起来忘记往里面放葱了。

把昨儿晚上剩下的两根葱拿过来,用刀切了,洒在面糊里,第一张已经拿出来了,现在是第二张,第二张快熟了,林清直接扔了几粒葱花上去。

小饼烙的差不多了,旁边的热水也开了,林清在细面和粗面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细面。

稀饭烧好,林清的饼也好了,用小簸箕盛着,又炒了个小青菜,掀开锅,捞出几个咸鸡蛋放冷水里,勺子在饭里搅了搅,受个气儿,饭也就好了。

林清把锅底的火熄了,拿到院子里用水浇灭,抬头一看,天边就剩下薄薄的又模糊的月白影子了。

拿过布巾擦了手,林父林母也起来了。

林母就问他:“那小孩儿呢?喊他起来吧。”

林清“哎”了一声,去堂屋了。

林父拿着叠的方正的布巾擦了手,上前盛饭,嘀咕道:“怎么今儿还弄了细面的?”

林母端过碗,放桌子上,“你看那小孩儿娇嫩的,吃吧,不差这一口了。”

做都做了,林父也没说什么,盛了四个碗,现烙的松软小葱饼,家里腌的几个咸鸡蛋,还有一盘小青菜。

林清进了屋子,就看到文尧坐在床上,还在折腾衣服,林清伸手帮他,“你先一个一个穿,看着,正反,别弄混了。”

绕过他的颈子,给他系扣,“以后睡觉可以穿着这件,舒服的,我昨儿晚上忘了。外衣披上,”林清环过他的腰,垂着眼睛给他系带子,“没那么多讲究,好穿,好脱就行。”

然后离的远一点上下打量着他,点头道:“行了,走吃饭去。”

文尧看着他给自己穿好衣服,他就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变的啊?”

“我看到了啊,就冒烟儿嘛,”林清推着他,“行了,别纠结这个,先吃饭吧,我今儿弄了细面的,还有小饼。”

文尧没动,轻扯了下林清。

林清回头。

文尧略一歪头,眼睛亮亮地说:“给你看个不冒烟儿的。”

林清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变了一个模样,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在头上,嘴巴两边冒出长长的胡须,支起来看着跟肩膀差不多长。文尧抬手,从衣服里露出两只毛茸茸的爪子。

林清:……!!!

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贴着墙抖着声音道:“你你你!你快变回去,等下吓着俺娘!”

文尧:……

好奇地问他:“你不怕?”

林清抖着声音道:“我,我我不怕啊,你快变回去!!!你,你做什么呢,我还给你烧了细面的稀饭。”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道:“真的,还有小饼,快,快点,你变回去!!”

文尧看着面前一直甩手的人,这才笑了,他昨儿晚上被压的一夜没睡好,早上眯过去又被他勒醒了。推又推不动,死沉死沉的。

文尧也是刚琢磨出来的这个,顺便也就试试,收了爪子胡子耳朵,走过去,拍拍林清道:“好了,变回来了。”

林清慢慢的睁着一只眼,确认面前只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才微微吐了口气,面露纠结道:“你能不能别这样了。怪怕人的。”

文尧笑着说:“我尽量。不过你为什么不怕我?”

林清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看你感觉还怪亲切的,可能是认识你十来年了吧,你一直没死,我好久之前就猜你是不是成精了。”

文尧:……

“哦。”文尧磨牙,果然是个憨货。

“行了行了,走吧,耽误的够久了,吃饭去。”林清胳膊搭在文尧肩上,搂着他往外走,还叮嘱他:“你可别在我爹娘面前突然这么一下啊,吓坏了我就揍你。”

文尧:……

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没好意思说,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变的,毕竟没几个人有这么粗的神经了。

文尧学着林清洗了脸,擦了手,坐下来时和林父林母打了招呼。

林母拿着块小饼递给他,“文尧,是吧。吃饼子,早上林清弄得。”

文尧接过,说了“谢谢。”

林清给他拿了筷子,文尧看着筷子,笨拙的拿起来,两支筷子一点儿都不听话,在他手上打了几场架。

几人都笑了,文尧抬眼看他们,垂眸把筷子放下了,拿着刚刚的小饼咬着。

饼子的口感还行,松软的还带着葱香,就是没什么味儿。

林母也吃出来了,就问:“儿子,你今儿又忘放盐了。”

林清一口饼一口咸鸡蛋,还真没尝出来饼子有没有盐,回想了一下,笑道:“还真是,又忘了,吃咸鸡蛋吧,兑着蛋白,或者卷青菜都行。”

林父的饼里夹了两根葱,还有几根青菜,他也没尝出来少没少盐,听到这个也只是一点头,呼呼的又喝稀饭了。

文尧也剥了蛋,把蛋白堆在饼子上,学着林清一卷,饼子就变成了好拿的圆筒状,文尧咬了口,味道确实好很多。

几人吃完饭,文尧想着以前趴墙头看的,起身收拾桌子。

林清拦住了,让他放着,他来就行。

林母也说让林清做,就带着文尧去漱口洗手。

林父在灶房坐了会儿,还是没跟林清说少用点细面。

家家户户存的细面都不多,多的是逢年过节改善伙食的。

这文尧虽然不知道怎么被林清碰上的,但来者是客,这还是知道的。

“文尧啊,”林母搬了两条凳子,坐在院子里,拉着文尧的手,就说:“跟姨说说,昨儿怎么碰上的?家里还有谁啊?”

文尧也坐下来了,他还没习惯离人太近,林母的手掌粗糙,以前有层毛也没什么别的感觉,现在就感觉这手喇人的不行。但,这是林母,文尧微微缩着手,没抽出来,垂眸轻声道:“林清在钓鱼,我见着了,就碰上了,家里,没人了。”

林母点头,也没提昨儿林清说过的他撞了脑子摔傻了的事儿。“行,文尧,家里给说亲了没,你都…”十八九岁可能更大年纪的猫了,林母还有点好奇,这猫的世界和人的世界有多大区别。

文尧抬眼看她,“我都…什么?”

林母一笑,乐道:“没事儿没事儿,说亲了没有,有没有下几个小崽儿,改天带来玩…不是,看看。”

文尧摇头,“没说亲,也没有崽儿。”看着林母的笑脸,问她:“姨,你很喜欢小孩子吗?让林清找媳妇儿不就好了。”

林母摆手,“别提了,大半年前说了一个,昨儿个退了,还得重新找。”

“哦,”文尧没那么大的求知欲,林母紧接着就把王大丫的事儿突突的说了。

文尧:“哦。”

林母总结:“还是得抽个时间,让林平山折莫一个去。”说着就高声喊道:“死老头子,去找他林三婶子,给林清折莫个媳妇儿去。”

林父应了声,放下手上编的簸箕,就要起身。

林清洗好碗,提着桶去给门前的葱,树浇了水,回来就把木桶往院子一放就说:“爹,娘,别去找了。”转而拿着布巾擦手道:“昨儿才退,今天就着急忙慌的找下家,不怕人家笑话咱们。”

文尧就问:“为什么会笑话?”

没有就找,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为什么会笑话。

林清也答不上来。

林母听着林清这么说,想着是有道理,就说:“那慢慢相看着吧。”

林父坐回去,捡起地上的麻线和半成品的筐,绕着之前的路子一下下绕着,每一下都废了不少力气。

日头悬挂在东侧,遥遥的散发着光与热。

林清拿上锄头和竹篓,转身问那边还在聊天的林母和文尧:“今儿个天挺热的,趁着这会凉快点去把地弄了,文尧跟我去玩不?”

林母看过来一眼,转头就说:“文尧不去,你去吧。”说着又扯过文尧的手,边摸边感叹,长这么大就能摸过这么细腻滑嫩的手,文尧长的又好看,那圆眼睛小鼻子的,看着就俊秀,这猫啊,变成人了就头发色儿还像点猫。

文尧被摸了半天了,抽一下就拽回去一次,内心无奈,他也不懂拒绝,以前不喜欢了直接躬身亮爪子就行,而现在,十指不像爪子,乍一下伸长指甲应该会吓到别人,林清问这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啊!”

于是他和林清就在林絮絮叨叨的说“文尧能干什么你让他去?”“文尧连个合适的衣服都没有,穿什么干活?”“文尧白白嫩嫩的跟着你晒黑了怎么办?”文尧……

林清拿了个竹编的草帽盖他头上,给文尧也拿了一个。

文尧跟在林清后面总想着挠下巴,挠头发,小跑上前,拉住林清的胳膊说:“我可以不戴这个吗?太痒了。”

林清这会儿已经快到地里了,听到这话停了下来,微微矮下身子,偏头从下看文尧,“你不怕晒黑?”

文尧摇头,抿着嘴小小声说:“你见过妖精晒黑的嘛?”

林清直起身子,长长的“哦”了一声。“我也就见过你这么一个妖精。”

文尧抬头,因为帽沿遮着所以仰的更后一点,他神情苦恼,秀气的眉毛皱起问道:“我可以不戴这个嘛,真的好痒。”

林清点头,把锄头用脚踩着,伸手摸上帽子的带子,三两下就扯好了,长长的带子缀在文尧胸前,文尧垂头看着,手有点痒。

“好了,转过来。”林清把帽子取下,对文尧说。

文尧不太明白,听话的转了身。

带子很长,刚好可以在不戴了的时候背在身上。林清从文尧身后,把帽子盖在他的背上,扯着两根带子从他的右肩左腋绕过去,本来是想着让文尧自己拉住绳子他在去前面系上,但一绕过去,林清就发现了文尧真的好小的一副骨架,刚刚好卡在他怀里,没多想,林清顺势就贴上去,以一个拥抱的姿势给文尧系好带子。

“好了。”林清松了手,拍拍文尧的肩膀,“背着吧。”

文尧点头,看林清又拿过锄头往前走,索性拉住他的胳膊,“你走慢点儿。”

林清笑道:“天这么热,走慢点儿干不了活。”

文尧:“哦。”

林清侧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行了,手给我,拉着你走的快些。”

文尧看着伸过来的大手,掌心有茧,指骨很粗,手指挺长的,他把手放了上去。

林清握住,带着他往前走,边走边说:“快到了,等下你自己在树下玩,给我看一下竹篓就行。”

文尧被带的走快了很多,他还是跟着在林清后面,突然说:“你手好热啊。”

林清点头:“天热,正常。”

文尧又说:“你怀里也好热。”

林清笑了:“你趴我怀里了?就知道热。”说完就反应过来,刚刚还真在他怀里待过。

侧头就看到文尧点头,林清无奈,也不说话,直接往前走了。

还是山上,林清让文尧坐在大树底下自己玩,也就没再管他了。

文尧看着在田里忙碌的男人,确实无聊,他也坐不住,瞅瞅树上偶尔落下的鸟,歪头瞧着那鸟飞走,有点心痒。

他想着早上随意变化身体的感觉,静下心,闭上双眼,自己轻声念叨:“变猫变猫,变小变小!”

……

再睁眼时,面前就是一片漆黑。

文尧一乐,集中注意力居然真的有用。

费力的从衣服里面钻出来,调转身子看着这堆粗布衣服,想着衣服穿在身上时候的粗糙的感觉,抬起前脚,亮爪子。

离衣服还有一丢丢距离的时候,他停住了。

因为林清喊他了。

“文尧,去哪了?”

文尧放下爪子,三两下窜到树上,轻摇尾巴,懒懒的冲着林清那边“喵”了一声。

林清了然点头,没太在乎怎么又变猫了,转身继续挥着锄头。

文尧从树上向下看,决定还是放过那堆衣服,撕坏了他没衣服穿。

文尧叹气,亮出爪子在树干上蹭着。

日头上来,林清被晒的汗流浃背的,抹了把脸,掀起衣摆擦汗。

文尧趴在树上睡着,好不自在。

“文尧。”林清喊他。

“喵?”

“下来了,咱们回去了。”弯腰捡起衣服,挎好竹篓,见他还没动,问道:“你想在林子里待着?”

也不等文尧叫两声,自顾自的就接下去:“也是,你本来就是林子里的猫,那你愿意待着就待着,我先回去了,有事儿你来找我。”

“喵?!”文尧的叫声有点急。

—回来!

林清抬头就吓了一跳,三丈长的花蛇垂在文尧旁边,忙道:“你别动啊,我我,我去找根棍儿来帮你。”

四下瞅瞅,有棍儿但是没那么长的。

再次抬头的时候,就见着文尧一口咬住蛇的七寸,那蛇就在他口下挣扎,细长的身子弯成在卖货郎那里见过的麻花状,蛇信子垂在嘴边,文尧直接抬爪按住那蛇乱动的身子,锋利的带着钩子的爪尖一亮,有几滴血直接从树上溅在他脸上。

林清不自觉的咽着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人形的文尧娇小玲珑,肩膀还没他的宽,十指纤细粉嫩,脸蛋儿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好看,猫形的文尧就是山下常见的狸花猫,黑棕相间的毛发,腹部有一层不明显的白,整个身长也不过他一个胳膊长短,再加上相识多年,对他真的成精了,能变成人的感触没那么大。

是以,这头一回见着文尧捕猎,带着兽性的血腥场面,让林清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了害怕。

文尧,是只猫妖!

等到文尧把蛇咬死,顺着树扔下来的时候,林清才堪堪回神儿,深深地吸了口气,树上的那只,是能咬死很多东西的猫妖!

文尧见林清没有弯腰捡起那条蛇,才从树上跳下来,落地的姿态优雅,嘴边还有刚刚咬死蛇的蛇血,他就这么迈步走近,歪头“喵”了一声。

—怎么了?

林清抖着声音,半晌才道:“文,文尧,你变成人好不好?”

人形好看还无害。

文尧走近,又“喵”了一声。

—“为何?”

“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林清内心打颤,又念着相识多年,还是强作镇定的说:“你变成人,我带你回去。”

文尧歪着脑袋眨眼瞅他,意念集中,就幻化成人。

赤身裸体,阳光之下,皮肤都泛着瓷白的光。

“衣服。”文尧伸手。

“哦,哦!”林清把怀里的衣服递过去,没靠近,只伸直了胳膊。

文尧瞧着他这样,忽的就想起以前老秀才的小人书了,那里面的书生见着美艳妇人,动了心,拐上了床,后被道人点破美娇娘就是妖怪时,也是这么个模样。莫名的心里有些愉悦,将将披着件外袍,衣襟半敞,裤子未穿,露着两条细白的腿,他一步一步靠近着,也不说话,只是笑着。

林清咽着口水,身体先于大脑的作出反应,直接后退两步,眼神四下乱飘,又看到了文尧身后的那条蛇。

文尧笑出声:“你又怕我了?”

“也,也不是。”林清感到孤立无援,轻叹了口气,直率道:“你会吃了我吗?”

“缘何吃你?”

“你是妖啊!?”说的理所应当。

“谁告诉你妖就一定会吃人了?”

林清抬眼往他身后瞅,复又收回目光。

文尧挑眉,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因为这个?可猫本来就会抓蛇。”

又开始往前走,“我不仅会抓蛇,我还能跟这林子里的所有生灵打架,三百来年,这林子里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说得上名儿的就没我没打过的。昨儿晚上你还跟我在同一张床,早上勒得我只能醒过来变成猫身,那个时候,你怎么又不怕了?”

林清答不上来。

文尧直接把多余的衣服甩给他,只披着件外袍,转身捡起那条蛇,头也没回的往前走着,边走边说:“怕了也好,你这憨劲儿以后也学机灵点。”

林清怔怔的看着自己肩头的两件衣服,突然往前跑着追过去,“等,等等。文尧。”

“做甚?”文尧转身,抬着圆眼睛看他。

林清凭着冲劲追过来,要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对上文尧的视线,结巴道:“你,你不会吃我吧?”

文尧直接被气笑了,“你是怎么觉得我为何一定吃你?就你这憨劲儿,吃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清那不甚白的脸上就是一个爆红,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他又答不上来了,半晌伸出手,讷讷道:“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文尧看着这双手,干燥,有茧,早上牵过。

“你又不怕我把你全家,不,全村吃了?”

“……”林清坦言:“怕。”

文尧一笑,转身就要走。

林清忙道:“不过你也在这里活了那么多年,要吃早吃了。”

文尧叹气,回头冲着他呲牙,“那是因为我之前还没变成人。”

“……”林清那么大个个子此时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一个劲儿的问一个问题:“你不会吃我的吧?”

文尧翻了个白眼,耐心告罄,直接化成了早上吓唬林清时的模样,这次他没穿裤子,还把尾巴也化出来,黑棕相间,溜光水滑的。

然后猛地一转身。

林清反而笑了,确定道:“你不会吃我的。”

这次是文尧愣住了,他不确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琢磨他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在哪。

林清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捏上文尧毛茸茸的爪子,软乎乎的,没任何攻击性。

“早上你就这样,还答应了我不会在爹娘面前露出来,怕吓着他们,你那么好说话,怎么可能会吃我。”自顾自的又接下去:“抓蛇累了没,你怕不怕?”

文尧先是一愣,再是一懵,接着一张嘴就咬住了林清的手腕,见了血,把蛇扔下,化成猫三两下窜到树上。

理解不了他的想法,话说多了他也得跟着憨了,还是跑吧,保智商!

林清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腕,见了血他反而笑了,抬头看着树上,又不知道文尧藏在哪一颗,放开声音喊道:“文尧!我没别的意思,怕也是正常的啊,刚刚你抓蛇,那蛇的血都崩我脸上了,早上你还吓唬我,还有刚刚,说跑就跑了。”

“文尧!要跟我回去吗?我不怕了!”

久久没有回应。

林清整理好东西,还把那条蛇捡着了,又喊了声:“文尧!你先玩着,等会儿记得回来,做蛇肉给你吃!”

话音刚落,树上又甩下来一条蛇,同样的死法,利落干净。

林清失语似的看了片刻,才平复呼吸道:“我知道了,等会记得来。”

捡起蛇,把衣服挂在树枝上,刚转身,树上就“喵”了一声。

“……”林清试探的问:“衣服拿走?”

隐隐的瞧见树叶里有条晃来晃去的尾巴。他轻笑了一声,道:“行,你先玩儿,回头找我就行。”

回到家,林母见着两条蛇先是一惊,才看向林清,上下打量他之后才问他:“怎么抓的?咬着你了没?”

然后拐进灶房,拿了个大的瓷盆,冲着他招呼:“赶紧放进来,省的那蛇回光返照的,再咬着你。”

林清把锄头摆好,顺手把蛇放进瓷盆,才去洗手洗脸。

这才回他娘的话:“没咬着,不是我抓的,死透了。”

林母在那里舀水放在盆里,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了点谱,点点头,才说:“文尧呢?怎么没跟着回来?”

“去,给我拿把剪子。”

林清拿着毛巾就转身进了堂屋,从橱柜里摸出剪刀,走出去把剪刀递给林母的时候还在斟酌怎么说。

那只猫没要衣服,却要过来。

那过来肯定是变成人。

变成人就得穿衣服。

穿衣服就还得是他拿出去。

不拿出去还是得进房子里。

那他怎么解释他屋里头这突然变出来的人?

林母接过剪刀,看了他一眼,骂他:“我问你文尧呢,你魂不守舍的想什么东西!?”

“啊?!”林清回神儿,又“啊!”了一声。

“文尧啊,他……”林清皱眉,想了个借口,“他说林子里有好东西,他去采东西了。”

“对,采东西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林母蹲在瓷盆边,抬眼看他。

人本就黑,还不会撒谎哄人,这以后娶了媳妇儿可怎么办呦。

转过身没理他,利索的把蛇头剪掉了。

“去找个长条子棍儿,把这两个弄外面去。”又叮嘱他:“别大意,早些年村头林大家的,就是这么没了的。”

“行。”

炊烟渐起,袅袅的扶着风打旋儿。

林清往灶膛添了把柴,支着脑袋看他娘做蛇肉。

蛇身被切成段,拿着粗盐磨过,放在那已经醒了一柱香左右。

又去淘了两遍,才把蛇肉端在灶台上。

葱是林清拔的,林母切的。

混着从林子里摘得红红的辣辣的东西。

油下去烧热,那红红的抓了一把撒下去,呛得母子二人都咳嗽且眯起了眼睛。

这东西滋味儿好,就是跟有毒似的,那烟一起来,谁碰着谁眼疼。

林母去外面咳嗽了一阵,林清眯着眼睛闷声嗑着,喊她:“娘,好了,倒水吗?”

林母又拿着锅铲进来,拿水瓢舀了水进去。

葱这会儿才放,粗粗的一小把。

蛇肉就着水下锅,少捏了两颗盐撒下去,挖了勺酱油,又支使着林清上外头择两片花椒叶。

林母盖上锅盖,锅铲放在盆里,又去隔壁吃饭的屋子里拿了林父喝的酒。

犹豫着倒多少合适,林清拿着花椒叶进来,喊了她一声。

没收住,酒放多了。

林母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又支使他去堂屋拿蜂蜜坛子。

“烧蛇肉还要放蜂蜜?”林清讶异。

显然没这么吃过。

林母点头,“酒放多了,放点蜂蜜盖盖味道。”

“……”林清试图劝她:“娘,酒多也多不到哪去,蜂蜜就省省吧,之前没见着有人这么吃过,别出什么岔子。”

林母看着盖着的锅盖子,有些犹豫。

“真的,娘,胡大夫离咱们这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别放蜂蜜了。”

又加了一句:“待会儿文尧也过来呢,吃伤了怎么办?”

最终还是放弃了。

接过花椒叶子洗干净扔进去,大火就开始煮。

林清放着灶膛,和林母一起坐在里屋里。

“爹去镇上也该回来了吧?这日头都偏西了。”

林母点头,“从你跟文尧走了之后他也走的,这么久没回来,不知道又遇着什么事儿了。”

然后又絮絮叨叨的讲林父看着老实实际上特别喜欢凑热闹的事儿。

林清从小听到大,期间林母起身给锅里加了次水,回来还接着讲。

可能是嘴干了,林母抿嘴,问了声:“文尧呢?怎么也没过来?”

林清摇头,那只猫也就它让你见着的时候才能见着一面。

林母看着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捡到的文尧?他遇着你的时候什么样儿?”

林清没想太多,就说:“林子里遇着的,碰着的时候他没衣服穿,刚好我带了两件衣服,就把他领回来了。”

林母问:“没了吗?”

林清点头:“就这些了。”别的就不能说了。

林母问完就不看他了,也就没注意到林清脸上的忐忑。

林母想着,这么一来,自家儿子压根不知道这文尧是常来的那只猫。

又想,早先就听说这山上林子里头有妖怪,长的那叫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吃人不吐骨头。

可这文尧,细皮嫩肉的,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早两年她昏昏沉沉的,常常见着他守在床头。

有点怕,更多的是想疼他,谢谢他。

林清见他娘想入了神儿,就喊她:“娘,那会儿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又碰着林三婶子了,她说我和王大丫的亲没了,这次再给我找人家就得见见了。其中就有李家村的那位李姑娘。”

林母抬眼看他,叹了口气点了头,“去看看吧,你也不小了,跟你同岁的小虎子,孩子都能跑了,前两天我去找鞋样子,听说又怀了,这次肚子尖,像个小子。”

再说就是林清也不愿意听了,岔开话题道:“娘,这会儿五月底,过两天那麦子就熟了,天也得更热,村里的大场有分好吗?”

村子里有一块空地,专门用来打麦子稻谷的,但是一窝蜂的用,施不开,村长就发牌子,谁家先谁家后,紧赶慢赶的,像他家地,相对来说是少的。

“没呢,今年那秧亩田地水上的也慢,前儿去瞧,有的发黄了。”

“行,下傍晚不那么热了我去提水浇浇。”

又是一阵话,屋顶上有瓦片声。

林清听到了,还没什么反应。

林母就站起来,说:“我看看锅去。”

林清没说话,站起来去给灶膛的火灭了。

剩着余火慢慢温着。

去院子里洗了手,也是巧,林父也背着背篓回来了。

林清上前帮忙卸下框,听着林父说这次编的东西卖了几贯钱。

文尧在墙头上趴着,趁着几人都进了灶房,才脚步轻盈的落下来,扭身进了林清的房间。

还是那身粗布衣服。

文尧凭着记忆,摸索着把衣服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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