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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故事

面壁者著

现代都市连载中

路上行人匆匆,压抑心事重重,我们在长满荆棘的路上前行,有失败,有别离,有不甘。你是否觉得你的人生经历的太多,经历的特别?你觉得你不会再拼搏,不会再快乐,不会再去爱,然后把摆烂的原因归到那些不平凡的经历身上,让脆弱心安理得,让勇敢入土为安。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觉得你特别,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某些压力,他们一边抱怨着老天的不公平,一边披着斗篷含泪前行,这才是平凡。

主角:任梓铭更新:2024-03-04 11:2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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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任梓铭的现代都市小说《平凡的故事》,由网络作家“面壁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路上行人匆匆,压抑心事重重,我们在长满荆棘的路上前行,有失败,有别离,有不甘。你是否觉得你的人生经历的太多,经历的特别?你觉得你不会再拼搏,不会再快乐,不会再去爱,然后把摆烂的原因归到那些不平凡的经历身上,让脆弱心安理得,让勇敢入土为安。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觉得你特别,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某些压力,他们一边抱怨着老天的不公平,一边披着斗篷含泪前行,这才是平凡。

《平凡的故事》精彩片段

任梓铭从未想过有一天二哈会以一身正装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二哈拉着行李箱面带微笑地朝他走来,任梓铭有一股想离开的冲动,他真怕这个五年未见的兄弟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百万医疗险了解一下吗?”

短暂的惊讶过后,任梓铭还是快步走了过去。凑近打量,二哈和之前大相庭径,无论是从发型到衣着,还是从姿态到气质,都和之前截然不同,之前那个整天没心没肺“嘻嘻嘻”的二哈,从一个幼稚的傻大个儿,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傻大个儿。眼神还是骗不了人,他们毕竟同窗四年,又是最要好的兄弟,彼此还是心照不宣的。

“哎呦~可以啊,安少!许久未见,现在怎么打扮的像个斯文败类一样。”

“鬼他么斯文败类……带够钱了吗?我可一天还没吃饭呢,就等你这顿了!”

“缺德样儿,你来天津还能不请你吃饭吗?跟我走就完事了!”

五年,自从他们上次在长春火车站分别到现在整整五年,说彼此想念有些矫情,只是任梓铭偶尔还会买一包长白山,当烟雾的味道漫延到嘴里,总能想起当时和二哈一起在楼道抽烟的场景。烟雾散去,重归琐事。

任梓铭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二哈,一时间忘记了所有想问的问题,于是他把话题又开在了此时。

“你来是想给我个惊喜吗?这可太肉麻了啊!”

二哈淡淡的笑了下,回答道:“临时起意,再说了,也没有很突然吧,我可是一大早就给你发消息了,是你下午才看到的好不?”

“你打个电话啊,今天早晨起晚了,差点迟到,忙了一天也没看微信……不对啊,就算是早上给我发的消息也是很突然啊,我都没时间准备。”

“不用准备,该忙忙你的,明天你上你的班,我自己随便溜达溜达。”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之前上学的时候,在'国庆节去哪玩'这个问题上你都得从八月份就开始计划,现在来天津玩怎么都是临时起意了?”

“我成熟了,现在做事比较果断。”

任梓铭虽然在专心开车看向前方,但仅听语气就能想象到二哈的表情:“你说这话时认真的样子真欠打!”

二哈翻了一下手套箱,发现有口香糖,打火机,还有一些A4纸,不知道上面打印了什么东西,然后转头问任梓铭:“有烟吗,高铁上不让抽就没带。”

“啊,在口袋里。”任梓铭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二哈:“有火儿吗?”

“有。”

“还没戒烟啊,你不是说有了对象之后就慢慢戒掉吗?”

二哈吐出一口烟,把窗户打开半扇,不紧不慢地说道:“之前她说过她不喜欢烟味,我以为她会劝我戒掉,但是她没有,当然我也会尊重她,不会在她面前抽,不会让她闻到烟味。”

“那你以后跟她同居了或者结婚了,不还是得戒啊!”

“不用了。”

“嗯?天天在外面抽完烟再回家吗?哈哈。”

“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手了。”

任梓铭没有问下去,因为刚才二哈说的那句话中间停顿的太长,显然他不想聊这事儿。

虽然以他们的关系,只要任梓铭再多问一句,二哈就会说出原因,但他还是把疑问句改成了肯定句:“嗯…那你又拥有一片大森林了啊。”

“你这两年还没找吗?”

“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算晚结婚,怎么还得七八年吧!”

“so?这跟你找对象有关系吗?”

“当然!现在差不多跟咱同龄的女生找对象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了,相处两年结婚,结完婚再过一年二人世界,然后二十八九岁就得生孩子了,我可没有这么早要孩子的打算。”

“那你不会……哦,忘了,你不喜欢岁数小的。那你现在距离你的目标还差多远啊?”

“哎!一说这事我就愁。这两年都没怎么攒下钱,感觉还是自身实力不够,一直花钱上课,花钱学习!到现在满打满算攒了七万块钱,要想开个琴行,难喽!”

二哈始终体会不到心里有梦想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只记得任梓铭在电影院看《缝纫机乐队》的时候哭了半个小时;只记得任梓铭为了买一把七千块钱的吉他接受了每天晚上九点半才能回宿舍的送外卖兼职;只记得在宿舍的闲暇时间总能听到任梓铭那时好时坏的吉他音律。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二哈还是觉得任梓铭的行为很酷!

吃饭的地方最终还是选在了一家火锅店,三巡过后,二哈又回到了当年的样子,笑声爽朗,傻里傻气。

“嘻嘻嘻,鬼他么小脑萎缩,那怪我吗,你要是长我这个儿头,也得摔。”

“拉倒吧,平衡力问题跟个头有嘛关系,老夏不比你高啊,人家翻墙的时候可从来没摔啊!”

“还不是怪阿直,他那天非得嚷嚷着去包宿,网吧没去成,在医院待了一夜。”

“对了,阿直现在干嘛呢!”

“还在那个教育机构教数学呢,据说今年相了两次亲,可是没啥结果。”

“他找对象也这么难啊!”

“嘻嘻嘻,阿直这外号不就是你给起的吗,你怎么会对他找不到对象有惊讶?”

“哈哈哈,快喝吧!”

往日的一幕一幕都在任梓铭的脑海里涟漪,就像晨光,慢慢涌现,停不下来,直到日照当空。任梓铭对二哈的到来很开心,虽然现在任梓铭的身边也有很多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像二哈这样纯粹的,还是很难找到。

“明天我上班没时间,现在请假来不及了,不给批,后两天周六日,下周我再请两天假,好好带你玩几天。”

“没事没事,忙你的。”

“我看你带了挺多行李的,打算多待几天是吧!”

“我……不回去了。”

沈志安喜欢在夜里散步,但也从来没有走过一夜,当他决定要去天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天亮了,而且有点站不住了。沈志安在马路边坐下,打开手机买票,好在现在不年不节的,买票不难。他看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路人的脸上,照出了每个人的疮痍。沈志安觉得每个人应该都背负着某些压力,无法击败,无法逃脱。

沈志安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想到高铁不让吸烟,就没去买,直接叫了辆网约车去车站,在高铁上给任梓铭发了个消息之后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好久没这么放松了,是一场没有梦的睡眠。

“沈杨~沈杨~”

沈志安被吵醒,立马睁开了眼,惊慌的看向喊他的那个人。

“沈阳,去沈阳出差~信号不好吗?”

沈志安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不是叫自己,等到了天津,沈杨这个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沈志安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他暗暗的为自己一口气睡了这么久感到开心。刚拿起手机,就收到了任梓铭的微信:“擦,你不早说,等着吧,一会下了班我去接你。”

天津虽说对沈志安来说有些陌生,但还是感觉到很温暖,或许只要不是成都,哪个地方都是温暖的。他想起之前答应任梓铭有空一定来天津找他玩,但一直没有时间,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城市了。

当沈志安在车站门口看到任梓铭的时候,久违的感觉在慢慢回来,就像五年前在长春火车站离别时回头逗留的那一眼。那天他们宿舍四人在火锅店彼此承诺,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一起喝酒,岁月还长,明天会更好的重逢。

任梓铭接过沈志安手里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奥迪,够有排面吧,为了接你特意跟我们主管借的。”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发财了买的呢!”

“我哪买得起啊,我们主管就爱车,买完车发现没钱交保险了哈哈哈”

“还笑人家呢,你跟他不也很像吗,之前为了买那把琴,一边打工还得一边吃泡面……哎,还好我没有太喜欢的东西。”

“嘶~你要这么一说,确实挺像的哈。”

当提到吴文晴的时候,沈志安犹豫了一下,片刻后还是把分手的事说了出来,毕竟以后要经常在一起,就算不说,超不过一周,任梓铭肯定会察觉出来不对劲。沈志安很感谢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如果他继续问的话,自己应该也会告诉他,但是现在真的不想提起,等真正放下的时候再说吧。

沈志安掐了烟头,他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天已经快黑了,有的路灯已经提前亮起,而且他知道会越来越亮,就像他期待的生活。

“还是去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好的,安少!”

火锅店里,俩人聊的热火朝天,沈志安感觉到久违的快乐,他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大声笑过了,成熟的人设真的不适合自己,终于可以卸下伪装,舒舒服服的和别人交流。他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朋友,彼此心照不宣。当他们聊到大学生活的时候,沈志安才突然发现,多年前快乐的点点滴滴,他竟记得丝毫不差,而那些难过的林林总总,现在也可以谈笑调侃。生活会慢慢变好的,沈志安这么想。

当沈志安说不回成都的时候,任梓铭满脸诧异:“为啥啊,你之前那个工作呢?”

“哪来的什么工作,那个工作早就辞了,差不多快两年了吧,然后就一直在我爸妈的玩具厂干呢。”

“那原因大概我就都能猜到了。”

“瞧把你能的,说来听听!”

“你之所以不回去了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接手那个产业,你,二哈,被人管可以,让你管人肯定不行,你就适合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躺平,不用为手底下的人操心。天天西装革履的指导员工工作,还要板着个脸给他们开会,哼,你这两年不好过吧。”

“不愧是兄弟,现在知道我为啥穿西装装成熟了吧!”沈志安叹了口气。微笑的脸慢慢暗淡了下去:“但是……这不是主要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

“太长了,等以后告诉你。你先给我解决住的地方吧。”后半句话沈志安又微笑了起来。

“先去我那凑合两天,明天我给你找个房子。”

辞别了代驾师傅,就在他们拎着行李箱下了电梯刚要开门的时候,从楼梯间走出来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凑到了他们身后。

“我擦!”任梓铭和沈志安几乎同时吓出声。

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任梓铭认出了这个长发披肩的“女鬼”是尹雪。

“你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我来找你,然后你没在家,我就在这等了一会……这是你朋友?”

“对,我大学室友,沈志安。”

“哦…你好,听任梓铭提起过你,我叫尹雪。”尹雪歪了一下头,微笑着。

沈志安有点看呆了,眼前这个女生的容貌属实惊艳到了他,脑海中突然掠过很多形容美女的诗词佳句,可一时间感觉每一句用在尹雪的身上都是对她的贬低。

“你先进去吧”任梓铭已经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这句话唤醒了呆滞的沈志安:“哦~好。”

“我的卧室是右手边那个,你先进去,等我一会。”

任梓铭和尹雪走在街上,十几分钟的沉默,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偶尔的片片凉风吹散了任梓铭身体里的酒精,他脱下外套,披在了尹雪的身上。

“不用给我,你穿着吧,挺冷的。”

“刚才喝了点酒,有点热。”

“……”

“等了多久,怎么不打个电话问一下?”

“我以为你在家。”

“遇到啥事了?”任梓铭还是问了出来。

“这么晚找你是不太正常,但一定要有事吗?”

“你刚才在楼道里的笑很牵强,不像是你。当然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陪着你就好了。”任梓铭了解尹雪的性格,当她不开心的时候,不用说太多安慰的话,也不用替她解决问题,只需要安安静静的陪着,就能解决一切烦恼。

“不,这次得说。”路灯照在尹雪的脸上,把眼睛照的格外晶莹,就像含着泪。

任梓铭有点慌了,之前尹雪遇到过很多困难,但说话时从来没带过哭腔,他结巴地问道:“怎…怎么了?”

“我要走了……我是来告别的。”

夜,是妻子盼望丈夫加班回家的满心期待;夜,是三五知己在餐桌上放肆的把酒言欢;夜,是有志青年为了不甘平凡的奋笔疾书;夜,是转身离场却没勇气回头的渐行渐远。影子伴孤单同行,晚风与落寞并肩,收拾好行囊,打道回府。

“二哈~”任梓铭关上门,朝卧室走去。

沈志安从床上坐起,见任梓铭已经走了进来,八卦地问道:“诶,刚才那女生谁啊,太漂亮了,啥时候勾搭上的啊?”

“一个朋友,认识三年多了。”

“只是朋友吗?”

“只是朋友。”

“没意思……”

“行了,都十一点了,快洗洗睡吧,明天我还上班呢。”

“你睡吧,我在车上睡一天了,睡不着。”

“你就睡我这屋吧,我睡另一个卧室。”

任梓铭打电话跟卫兰说了一下情况,卫兰最近要在学校忙一阵,这几天就先不回这儿了,让他们先住着。

任梓铭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没有梦到尹雪,也没有中途醒来。

早上六点的闹钟响起,这次任梓铭没有继续睡。其实七点起床也来得及,只不过任梓铭很喜欢早上醒来之后还能再睡一会的感觉,所以闹钟定了一个六点的,一个七点的。但这次任梓铭关了手机闹钟,翻了个身,突然想到尹雪,随后睡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尹雪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吧,应该在偷偷擦眼泪吧。想到这里,任梓铭就心疼的厉害。

等到七点,任梓铭起床洗了个澡,吃了口早饭就去上班了,好在繁忙的工作让这一天过的很快。下班的时间刚好应该是尹雪下火车的时间,任梓铭打了卡,立马拨了尹雪的电话。可拨了三次,对方依旧没有接听,任梓铭知道尹雪的手机常年静音,可能在回家的路上,没看手机。

任梓铭刚要离开,突然想起博哥的车钥匙还在自己口袋里。

“诶,博哥。”任梓铭走到主管身边,掏出了车钥匙:“给你钥匙,忙一天,都忘了给你了。”

“你先开吧,同学来了你不还得带他出去玩了吗?”

“拉倒吧,市里车太多,开车出去玩都没地方停车,太麻烦了,还不如坐地铁。对了,下周的两天假批了是吧。”

“批了,没啥事回去吧!”

“好嘞,告辞!”

任梓铭出了公司大门,又给尹雪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随后回了家找沈志安。

刚打开门,任梓铭就听到了沈志安在卧室里打电话,声音不小。

“别管了,我这么大人了,死不了……我不回去,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实在管不好的话就离吧,别折磨自己也别折磨我了。”

“用不着,我本科毕业还怕找不到工作吗,那玩具厂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我可不要,我只想找个工作安逸的生活。”

“安逸个屁,你以为工作稳定就算安逸了吗?你们俩毛病不改,这辈子也安稳不了。我就纳闷了,怎么就不离呢,我都二十多了,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别找借口了,反正我不回去工作。逢年过节我会回去看你们的,等你们老了需要我了,我也会回去照顾你们。就先这样吧,挂了。”

任梓铭听出了沈志安是在和父母吵架,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也向自己吐槽过家事,但这次听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片刻后,沈志安从卧室出来,看见了任梓铭:“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吃啥去啊。”

“我白天下去了一趟,看见楼下有个麻辣烫,凑合吃口吧,明天出去玩再吃点好的。”

“行,那家挺不错的。”

吃过饭后他们直接回了家,打开门,看见卫兰在屋里,正在收拾东西。

“呦!弟弟,好久不见啊,学校的事忙完了?啊,这是我那朋友,沈志安。”

“诶,你好安哥,我回来收拾点东西带回去,应该半个多月都回不来,你们先住着吧!”

沈志安有些不好意思“那这房租我得付一部分啊。”

“不用不用,也没多少钱,再说了,我这不还有这么多东西放这儿呢吗。”

“那不合适啊。”

“没事,实在不行,回头有空请我吃个饭就好了。”

“哈哈哈,行,回头请你吃顿好的。”

两个随和的人碰到一起,总是能三言两语就能混熟,任梓铭突然感觉自己多余了。

“诶诶诶,我呢?”

“我请弟弟吃饭,跟你有啥关系?”

“我擦,这么喜新厌旧吗?”

“哈哈哈,一起一起,不差你这双筷子。”

卫兰背起书包,说了句:“你们先聊吧,我就先撤了,我剩下的东西有用的话你们就用……额……好像也没啥能用的,就有个游戏机。”

“这还用嘱咐吗?我也不会跟你客气。”任梓铭吐槽到。

“走了啊,别忘了请我吃饭哈安哥。”卫兰开玩笑地说到。

“No problem!”

一晚上任梓铭又给尹雪打了三个电话,当第三个电话还是没通的时候,沈志安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大晚上的总给谁打电话啊。”

“就那天在楼道的那个女生。”

“尹雪啊。”

“豁!说了一遍就记住了啊。我记得大一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是用了一星期才记住了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太难记了,人家名字多简单啊。”

“得了吧,跟我还解释啥。”

“不解释不解释,老子就是因为人家漂亮才记住了,好吧。”

“别惦记了,你应该是见不着了。”

“怎么呢?”

“她回老家了,应该是不能再来了。”

“啊?我的缘份刚开始就结束了。”

“死去吧。”

另一边,尹雪正在营业厅办理手机卡:“好了是吧。”

“对,现在这个手机号可以正常使用了。”

“麻烦您再帮我把原来的手机号注销了吧。”

“好的,您稍等。”

既然之前的生活已经结束了,那该放下就放下吧。

任梓铭和沈志安洗漱完,就回房间睡觉去了,一夜无书。第二天,他们在市里整整溜达了一天,直到晚上在烧烤店喝酒的时候,任梓铭问了沈志安家里的事。

“还是之前的那些破事呗,父母吵架,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多少人的生活其实都被父母锢住了啊,史上最难解决的问题。”

“话里有话啊。”

“哎……”

“哈哈哈,咱俩在一块探讨这个干啥。”

“我给你讲讲尹雪的事吧!刚好你也想听。”

“切,我听不听无所谓。”

我叫尹雪,出生在河南的一个小村庄,这里称之为与世隔绝也不为过,从这里出去的人屈指可数,来这里生活的人更是没有。小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土地和麦田,一心所向往的就是电视里的高楼大厦,那里的房子高的像山,那里的车也不像拖拉机一样开起来会放出黑烟,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去大城市里生活。

听我妈说,我出生那天很冷,可是并没有下雪,而且我爸妈都是农民,也不喜欢雪,所以我并不知道我名字里的“雪”字是怎么来的,可能仅仅是为了不想动脑子取了一个大众字吧。但如果非要生拉硬拽的话,我和雪也能扯上一点关系,五岁之前的我也就是正常肤色,之后慢慢变得白了起来,哪怕农忙的时候在外干几天活,也不会晒黑。我妈觉得全是她给我起“雪”这名字的功劳。

从九岁开始,我就经常能听到亲戚,朋友们对我的夸奖。

“小雪真的漂亮,一点都不像咱农村里的孩子。”

“老尹,你家天天吃啥啊,把小雪的皮肤养的这么好。”

“小雪长大了都可以当大明星了。”

“妈妈,我长大了想娶小雪。”

“……”

每次听到这些我真的很开心,总是偷偷回家照镜子,面对着镜子里精致的五官,真替自己开心。可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容貌对我来说似乎越来越不重要了,我把去大城市生活作为我人生中的首要目标,并为此刻苦的学习。虽然这里的师资力量没那么好,但是,这里的唯一一个中学也带出来了唯一一个大学生,既然已经有了第一个,那么我将会是下一个。可事往往不从人愿。

我一直很羡慕二虎哥哥,因为他的爸爸做什么事都会带着他,我也羡慕石头弟弟,因为他的妈妈每天晚上都会问他想吃什么。我很同情小翠姐姐,她好像从小到大没穿过新衣服,我也同情兰花妹妹,她从很小就包揽了家里所有家务。没错,这是一个残留了封建思想的村庄,重男轻女。

我之前一直认为爸妈对我的冷漠只是因为性格的原因,直到我的弟弟出生了。

我的弟弟取名尹风,我很爱我的弟弟。

在我弟弟三岁的时候,我已经十四岁了。一天晚上,爸爸在炕上哄弟弟玩,而我在另一个屋做作业,妈妈推门走了进来。

“小雪,我跟你商量个事。”

“怎么了?”

“你以后别去上学了,在家照顾小风吧。”

“……”

“之前我不是一直照顾小风呢吗,现在他大一点了,也不用我一直照看,所以我找了个打扫卫生的工作,得挣点钱了,现在就得开始给小风攒结婚、买房的钱了。”

“什么?工作找好了?”

“对,离家不远。”

“所以说,你这是来找我商量的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十四岁了,得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先问问我,做好了决定再以商量的名义来通知我。”

“你什么态度啊,我是你妈,生你养你,这点事我还不能做决定了吗?再说了,你上学有什么用啊,到了十八九的,不还是得嫁人,不还是得在家照顾孩子吗。”

“凭什么我就得这么早嫁人啊,我有我的生活,我是要考大学的,然后过上更好的生活。”

“就凭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看咱们村,十几年了,不就出了孙豪这么一个大学生吗,有什么用,现在在市里过的不还是那德行,每次回家穿的还是那个穷酸样儿,家里惯的他现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在城市找不到好工作想回来种地都种不了。”

“我一定能找个好工作的。”

“你是女孩,你能找到好工作又怎样。等结了婚生了孩子,你还是得辞掉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有句老话说得好啊:与其拼的好,不如嫁的好。再说了,你长的这么漂亮,以后想嫁什么样的男人不行啊,咱就嫁那有钱的。”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妈妈总是这样,永远占领着吵架的主导权,我的一句话,她能解读出一百种含义,然后再用一百种歪理反驳我。我记得那天我很委屈,哭着冲出了家门,刚跑到门口,隐约听到了爸妈说话。

“怎么了这是?去哪啊?”

“别管她,爱去哪去哪,给她惯的。”

那天晚上,我在外面哭了好久,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我来到了奶奶家,奶奶打开了门,面容一如既往的慈祥。

“呦!快进来孩子,怎么这么伤心啊。”

奶奶的心疼的声音令我再次破防,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过了一会,我说出了我妈让我退学的事。

“雪儿,这事你别管了,有奶奶呢。明天我去你家,替你照顾小风,你就继续上学。”

“可是,小风有时候可淘气了,奶奶您的身体……”

“我身体没问题,正好我天天在家没事干,有小风陪我,我也不无聊了。你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奶奶,谢谢您!”

奶奶一直是我避风的港湾,每次我想吃红烧肉的时候我都会跑去奶奶家让奶奶给我做,每次也都是奶奶一直为我缝补衣服,清洗着我闯的祸和污泥。那时我暗暗发誓,我以后一定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从此,每天放学我都第一时间跑回家,给奶奶做饭,虽然厨艺不精,但奶奶还是很开心,吃完饭再回家休息。等爸妈回来之后,我会摸摸小风的头,然后说一句:“跟爸妈玩吧,姐姐学习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成绩一直很好,奶奶的身体也一直硬朗,一切平如似水。可在即将高考的一天深夜里,我睡到一半起来上厕所,我听到了爸妈的屋里传出了说话声。

“十五万?真的假的?”

“真的,老李亲自跟我说的,他儿子李行好像也二十一了,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他今天上午跟我说的这事。”

“那是不少了,他们家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们家应该是没有这么多,说跟亲戚朋友借点能凑上。”

“我觉得可以,你说呢?”

“当然可以了,你看咱们这一块儿,谁们家娶媳妇能给十五万彩礼啊。”

“是啊,之前钱老二说给十二万,我差点就答应了。”

“刘三儿也跟我提过这事,说给十万,得亏没同意。”

“既然都看上咱姑娘了,咱不如让她高考完就别上学了,去相亲,消息一放出去,让他们竞争一下,彩礼钱估计还能往上涨点。”

“你这脑子可以啊,这样一来,咱能不用这么累了,给小风的上学钱什么的就都有了。那万一小雪要是考上大学了呢?”

“就说没钱供她去上,一年学费好几千,加上生活费就得一万多,咱哪负担的起啊。”

“行,明天我去跟她说。”

第二天,妈妈跟我说了这件事,很奇怪,这次我没有哭。

“所以说,你是想让我找个人依靠,还是想把我卖了?”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我给你找个有钱的人家不是想让你过的更好吗?”

“如果不喜欢,怎么过的好?”

“你还没接触呢,你怎么知道不喜欢?反正你也上不了大学,我和你爸可供不起你,有时候得认命,你出生在这个家庭,你的一生早已经命中注定……”

第二天早上,当奶奶在河边的大树下找到我的时候,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我睁开眼,看到了含着泪的奶奶占满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一下子我的情绪崩溃,哭着抱住了奶奶,奶奶也没有说更多的话,只说了一句:“走,跟奶奶回家。”

奶奶拉着我的手,她攥的很紧,好像很怕把我弄丢了一样。十几分钟之后,我到了奶奶家,奶奶给我热了杯牛奶,温暖了我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当我喝完了这杯奶的时候,奶奶拿了一个包裹朝我走来。

“这是奶奶全部的积蓄了,九千块钱。四年的学费肯定是不够,一年的应该富裕,剩下的当做你的生活费,你要是真考上大学了,剩下的路,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除了葬礼,我那还是第一次给别人下跪,我哭着感谢着奶奶,可下一瞬间,我就想到奶奶以后要怎么生活。

“那您以后怎么办啊?”

“奶奶岁数大了,没有用钱的地方,你的姑姑们经常给我买菜,有时还给我钱,她们对我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奶奶,我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让您住进楼房里,我每天都给您做好吃的,好好的孝敬您,让您每天都开心!”

“那可太好了,奶奶相信你一定行的。”

值得高兴的是,我没有辜负奶奶的期望,考试很顺利,我收到了天津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奶奶看,奶奶笑的很开心,她说,我是她的骄傲。

假期里我经常去找孙豪哥,向他询问了好多大学里的事,他也很耐心的给我讲解。他说的越多,就越加重了我对大学生活的期待。渐渐的,我和孙豪哥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他的爸妈也很喜欢我,经常邀请我在他家里吃饭,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熟悉的像青梅竹马,无话不谈。

开学的前三天,我带着充足的准备,坐上了开往天津的火车……

去火车站的那天,是孙豪哥送的我。我的爸妈没来,毕竟我毁了他们的“生意”,他们还恨着我。奶奶也没有来,前一天晚上奶奶跟我说她年纪大了,看不得离别,就不送我了。

“豪哥,谢谢你来送我!”

“你这突然客气,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到了学校好好学习,出门在外小心点,遇到啥难事了给我打电话,虽然咱俩也不在同一个城市,但是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哈哈哈,你这突然正经起来,我也有点不习惯。”

“别闹,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进站了哈。”

“去吧,到学校了给我打个电话……嗯~先给你奶奶打,她一定特别担心你。”

“好嘞,拜拜。”

刚到天津,我就要做一件之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坐地铁。豪哥说最好不要打车去学校,因为火车站门口的出租车贵的要死,专门坑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地铁最方便,不仅便宜,而且快,不堵车。

找路、买票、刷票,在我询问了五个人之后,我终于上了车,行驶期间我一直紧张的盯着站牌,生怕坐过了站。下了车,又找两个人问了路,才从车站走出来。天气很温暖,无垠的道路上跑过一辆辆车子,两旁的树木彰显着这个城市的生机,阴凉处的大爷们聚在一起下棋喝茶,一时间我竟羡慕起了他们的生活。

我按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地址找到了学校,可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有点不知所措。正当我尴尬的时候,一个学姐来到了我身边,问我是不是新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她说了句:“我是学生会的,专门负责接新生,跟我走吧。”不到一个小时,我办理完了所有手续,她带我来到了我的宿舍,我很感谢她,她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

“谢谢你学姐!”

“别客气,你在宿舍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先去忙了,刚才不是加微信了吗,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

我很羡慕我的其他三个室友都有父母陪着来学校,看着她们开心的笑着,我想起我的父母,他们两个多月前还想把我卖掉,一时间既生气,又委屈。

“来,小雪,阿姨帮你收拾。”

“谢谢阿姨!”

“甜甜,过来帮帮忙!以后你们就是室友了,你们要互帮互助啊。诶?小雪,你父母没来吗?”

“哦…哦…来了,他们工作忙,刚才把我送到宿舍就赶回去了。”我牵强的笑了一下。

“那一会你跟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不了阿姨,我约了朋友,下次吧。”

“呦!刚来就认识新朋友了啊。”阿姨又把脸转向甜甜:“你看看人家,你以后也得多交点朋友啊。”

晚上甜甜和他的爸妈出去吃饭,我在宿舍喝了口水就也出门了。找了很久,找到了一家饭店,走了进去。服务生热情的迎过来。

“您好美女,几位?”

“你们这招兼职服务生是吧。”

“对,没错。来找兼职的啊,等一下啊,陈姐,来应聘的了。”服务生朝吧台后面的那个女人喊道。

“让她过来吧。”见我走到了她跟前,陈姐打量了我一眼:“这么漂亮啊。”

“谢谢您!”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嗯,我十八,大一的学生。”

“大一就开始找兼职啊。”

“大一课不多,没事干。找个兼职充实一下。”我突然发现我说谎还挺有天赋。

陈姐继续说道:“我们这兼职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主要就是点菜,上菜,收拾桌子,因为晚上比较忙,所以中间没有休息时间,一天一百块钱。可以接受吗?”

“恩……工作没问题,只是时间……晚上十点半可以吗?因为我们十一点关寝,我得赶回宿舍。”

“那……我只按一天八十给你了。”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一天八十,一个月是两千四,生活费一个月花一千,还剩一千四,一学期四个月就是五千多,八个月就是一万多,学费五千,剩下的留给奶奶。

“好,可以。”

“那明天下午五点你就过来吧。”

“好的。”

接下来的三年里生活还算平淡,除了因为我的脸而追求我的那些男生让我感觉到很烦,其他的都挺好。陈姐对我很照顾,偶尔不忙的时候会让我提前下班。和同学、室友的关系也挺好,经常在一起聊天。上课老师讲的东西也不太难,虽然在做兼职,但是还没挂过科。

寒暑假回家,奶奶就经常给我做好吃的,但她总是会和我唠叨:“你打工挣得钱别给我寄了,奶奶不缺钱,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奶奶就开心了。”

“那不行,我说过挣钱了要孝敬您,我说到做到。”

“好,奶奶可就等着跟你住楼房了啊。”

“好的,绝不食言。”

豪哥有时周末也会回家,我会听他给我讲他工作的事,虽然挣得不多,但是他的生活真的很有趣。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这个世界总是在你失望的时候给你希望,然后再一瞬间让你跌入绝望。

大三上学期的时候,一天的早上我接到了爸爸的电话。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在电话那头冷冷的说了一句:“回来吧,你奶奶走了。”

那天一整天我都在哭,我一直守在灵堂前,那时我才发现,其实纸钱燃烧出来的火,才是世界上最猛烈的,虽然温度不高,但总能烫出人们的眼泪。我突然想起奶奶说的话。

“好,奶奶可就等着跟你住楼房了啊。”

您不是说要跟我一起来大城市吗?您不是说给我做红烧肉吗?您不是说要看我出人头地吗?说话为何不算?

我回忆起之前和奶奶的点点滴滴,回忆起爸爸给弟弟买了鸡腿却没有给我买时我跑到了奶奶家,奶奶听后给了我钱。回忆起奶奶发现我的裤子上已经有了四个补丁之后什么都没说,却在第二天买了条新裤子给我。回忆起那天在河边树下说的那句:“走,跟奶奶回家。”

爸妈把奶奶的死怪在了我的身上,他们说都怪我当年选择了上学,而不是嫁给李行,如果家里有十五万的话,奶奶什么病都能治好,还说现在已经有人能给出十八万的彩礼,让我考虑一下。我没有反驳,因为自责,我竟真的觉得这件事怪自己。

周六,豪哥回了家,中午他来找我,带来了一封信。

“我妈给我的,你奶奶交给我妈的,说是让我妈给我,再让我带给你。”

我迅速接过,一边拆开信一边急着问道:“写了什么?”

“不知道,用胶水封着,不让我们看。你看吧,我先走了。”

我刚打开信还没有看内容,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虽然信中有很多拼音,很多错别字,但我还是看懂了。

信中写到,奶奶之前也是重男轻女,生了我的两个姑姑之后,还是想要一个男孩,结果有了我的爸爸。她之前对我爸很好,对姑姑们就差一点。可是当他们长大了之后,奶奶才发现错付了。姑姑们每周都会回来探望奶奶,给奶奶买菜,有时还会给点儿钱。而爸爸却很少来,对奶奶的生活不管不问。这时奶奶终于明白,还是女儿好,贴心,温暖。所以奶奶才会这么关心体贴我。她希望我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既然想闯出一片天地,奶奶就会鼎力支持。奶奶说让我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虽然一边兼职一边上学很难,可把这些都熬过去,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只可惜奶奶不能一起享福了。这些年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年纪大了,大病小病的纷至沓来,可在我面前还一直装做作身体很好的样子,她感觉到了自己时日无多,所以给我写了这封信。最后奶奶还说,我给她的钱她一分也没花,全都留着了,怕我的爸妈惦记着那笔钱,所以就没告诉过任何人。奶奶把那些钱埋在了河边,最令奶奶心疼的那个早上,找到蜷缩着睡着的我依靠的那棵大树下。

我看完之后哭的泣不成声,原来我的奶奶从未享受过我的好,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我着想。稍微缓过一点情绪,我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不会嫁人,因为奶奶想让我坚持自己的梦想。

回到学校的那几天,我还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伤里。陈姐又给我放了几天假,让我再好好休息休息。一天晚上,我实在难受的不行,买了几瓶啤酒,走到附近的公园,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已经很晚了,公园已经没人了。忘记喝到第几瓶,我看到一双手靠近了我的肩膀,一瞬间又缩了回去,而我的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那个男生坐在了我的旁边,我见他没有恶意,说了声谢谢之后就继续喝酒,他也没有说话。一整夜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早上天亮起,我侧头看向了那个男生,发现他还是盯着某一处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很明亮,但是藏着忧郁,他的脸说不上很帅,但是看着很干净,很舒服。他察觉到我在看他,也侧过头看向我,说了一句:“回家吧。”

我说:“好。”

我把外套递给了他。就在我俩相互转身走了几步的时候,我突然回头喊他:“喂!加个微信吗?”

“如果下次还能遇到,我会找你要的。”

我找他要微信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感谢他陪了我一晚上,心情放松了许多,然后想交这个朋友。

幸运的是,第二天晚上,我就又遇到了他。那天在外面吃了口饭,回学校的路上经过那个公园,他从迎面走来,面对面相隔一米的时候,我俩同时停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履行了昨天的承诺,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的二维码。

“备注。”

“任梓铭。”

从那天开始,我和任梓铭时不时的聊聊天儿,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毕业后我在天津找了工作,工作还算不错,而且发展空间很大,应该能让天上的奶奶感到骄傲,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

“一定会的。”任梓铭听我说了奶奶的故事,坚定的告诉我。

任梓铭和我遇到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他话很少,但他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他总是会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陪我散步,就这么陪着,一句话也不说。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包括之前的同学,又或是现在的同事也能看出来我的情绪不好,但他们总是一直问我“怎么了”,他们不知道,只要安静的陪着我就好。但任梓铭懂我,他很温柔,像春天里的阳光,像夏天里的雨滴,像秋天里的微风,像冬天里的棉衣。他,可以温柔我的四季。

在我们认识了三年之后,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我用了好多暗示,他好像都没能读懂我的意思,后来我直接把暗示改成了明示,他也无动于衷。我就差直接告诉他我爱他了,他不可能听不懂,或许他真的不喜欢我吧,可他对其他的女生都没有对我好,我能确定他一定喜欢我,但为什么拒绝我的暗示呢?

几个月之后,我终于知道了他的顾虑。

那天我明白了一切,我决定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我要跟他说他的那些顾虑都是我们感情中的微不足道,我根本就不在意,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牵着他的手走向以后的生活。

但是,老天爷又跟我开了个玩笑,这次依旧开的很大。

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刚准备约任梓铭见面的,妈妈打来了电话。

冷冷的说了一句:“回来吧,你爸需要你。”

我从电话里了解到了情况,家里因房子漏雨,我爸在房上修补,不小心掉了下来,摔断了腿,下半身瘫痪,以后应该是站不起来了。

“你弟也快到了结婚的年龄了,要知道你弟还得照顾一个瘫痪的爸爸,哪个女孩能嫁给他啊,所以说必须你来照顾。我告诉你,别觉得委屈,虽然这几年你没花家里的钱,但我们生你养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忍心不回来吗?赶紧回来找个人嫁了,咱隔壁村赵宏家的孩子看了你的照片,很满意,他们家愿意出二十万彩礼,有了这钱,还能让咱家生活好一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挂了电话,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生活的残忍已让我无力反抗,如果不回去这辈子都得背着“不孝”的罪名,如果回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自己会被当做物品卖掉,在老家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被这个村庄禁锢,也没有人会在一起谈梦想。就这样吧,我真的累了。

那天夜里我和任梓铭告了别,不明白为何我没掉一滴泪,可能已经麻木了,可能这辈子的泪都已经哭完了,谁知道呢,无所谓了……

尹雪突然从公交车上醒来,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随后看了眼手机,发现只睡了十几分钟。都说人在临死前脑海里会闪现自己的一生,那么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或者,在天津挂掉妈妈电话的那一刻,尹雪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落叶被风吹起,在空中掠过一丝孤寂,不知这一片会划伤谁的脸庞,又会落在哪里。沉痛的黑暗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越来越重,直到人们无法忍受,不舍地睡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还是没人接?”沈志安担心的问道。

“号码注销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我了解她,只是不死心而已。”

“咱没有办法帮她解决这问题。”

“你知道吗?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向我暗示了好多次,可我没有勇气接受,因为我的未来还很迷茫,可能成功,可能失败。我想赌,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去赌,但是我不能把她的一生也赌上。后来我想通了,如果我换作她,我也不会在乎以后的贫穷富贵,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好。于是前天订了个KTV包厢,打算买点花布置的浪漫一些,向她表白。”

“哈哈哈……”任梓铭的冷笑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就是昨天她跟我说她要走了。”

任梓铭越说越激动,走了没几步突然跪在地上,双手顺势用力抓住了地上的几片枯叶,低下头,紧闭双眼,表情狰狞,张开嘴想喊,可是没有声音,一声声沉闷的怒吼只能在心里沸腾。沈志安站在他身旁,伸出去的手停在了他的肩膀上空,眼泪在眼眶搁浅,然后将头转向了别处。

半分钟过后,任梓铭从地上站起来,语气平淡:“这一天累死了,都站不住了。”

说罢,两人继续走。

任梓铭和沈志安回到了出租屋,他们走到衣柜前,打开了门。那里挂着一件精致的大衣,衣服上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设计师不俗的创意。当时买这件衣服的时候花了任梓铭一个月的工资,但他想到要和尹雪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他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的结了帐。当然这钱没白花,约会时尹雪不止一次对他的这件衣服进行了夸赞。平时任梓铭把它挂在衣柜,不舍得让它变旧,但每个秋冬,和尹雪的每次见面,任梓铭都会穿上这件衣服,当风吹过,就会把它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衣服上浸满了尹雪身上的味道,还有她的体温,影子。这件大衣是她的专属。

“真想好了?”

“嗯…既然结束了,那就别留想念了。”任梓铭把衣服从衣柜里取出来,不舍地捧在手里。

“哎~让你自己扔太残忍了,交给我吧。”沈志安抢过衣服,拿着它出门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沈志安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杯果茶。

“怎么去这么久?”任梓铭疑惑的问道。

“顺道买了两杯果茶。”沈志安说着递给任梓铭一杯:“你的,加冰的。”

任梓铭接过说道:“那也太久了吧,一个多小时就买了两杯果茶?”

“我怕你回去找,扔的远了点。”

“我不会,你还不了解我吗?”

“了解。”

第二天上午,任梓铭给卫兰打了电话,说了要去市里住的事,于是他们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酒桌上任梓铭跟卫兰说明了情况,引来了卫兰的惊讶。

“铭哥,我怎么感觉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呢?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整天为了梦想拼搏的有志青年,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沈志安接过话:“哈哈哈,没想到吧,他为了跟那个女生见面方便一些,才租了一个离公司这么远的地方,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见他做这种事,之前可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哎呦呦呦~说的我跟个和尚一样,我大学的时候又不是没处过对象。”

“最起码那时你不傻。”

卫兰被逗的大笑:“哈哈哈,行了行了,别损他了,人家正失恋呢。”

“你呢?你打算换地方还是再找室友啊,你要是不换地方,我先跟你分摊着房租,等你找到下一个室友。”任梓铭说道。

“你说这话就是瞧不起我,我是谁啊,津门兰少啊,如果我愿意,我自己单独租个别墅都不叫事儿,还在乎你那仨瓜俩枣的。”

“又牛起来了。”

“哈哈哈,必须牛。不用管我,你们走了我也不住那了,正好最近我女朋友一直想拉我一起租房,等这几天忙完,我跟她一起去别的地方住吧。”

“那我们可就真不管了啊,过两天就走。”

“快走吧,你天天上个班来回得坐两个小时地铁,我都替你累的慌。别断了联系就行,以后有困难了,还得互相帮忙。”卫兰举起酒杯,把手伸了过去。

任梓铭和沈志安也都举起酒,说道:“一定。”

之前任梓铭在市里住过一段时间,还有以前房东的联系方式,好在搬家还算顺利,在周三上班之前就都收拾好了。周二晚上任梓铭让沈志安陪他喝了好多酒,在此期间任梓铭没有提尹雪一句,但又好像每一杯酒都是尹雪。

在任梓铭吐了两次之后,沈志安把不省人事的任梓铭扶到他了的卧室,收拾好了餐桌,也躺在了床上。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吴文晴,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感觉自己亏欠了她的青春。

第二天早上,任梓铭早早起了床,尽管昨天的酒还让他感到不舒服,但他还是打起了精神,迎接接下来的生活,他只能这么做。洗漱完之后,他走在去公司的路上,他想:错过的就不要去怀念,至少眼前还有梦想。他坚定地走着每一步,朝前。

沈志安睡到中午才起,昨晚失了眠,他干脆在半夜起来写简历。简单吃了个面包,他把已经写好的简历传到手机上,去楼下打印。然后开始去之前已经在网上了解清楚的公司面试,他想:新生活终于要开始了,我已经自由了。他坚定地走着每一步,朝前。

天津的冬天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冷了,几年前冬天下完的雪,总是被人们扫成一座座小山,一个月都不会化,就算雪堆越来越小,似乎也是被风吹散的。现在的室外温度,让任梓铭感觉不到时间已经进入了12月,如果不是一些坑洼的地方有些潮湿,他绝对不会相信“昨天晚上下雪了”这样的鬼话。任梓铭已经有好几年没穿过羽绒服了,因为就算只套一件大衣,走在路上也还会有汗从后背上钻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怕冷的,可能因为他在东北上了四年学,身体变的更抗冻了吧。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东北的冬天,他可以永远把手放在口袋里,欣赏着似乎永远不会化的雪。

“好家伙,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啊。快进屋吧。”

“不冷,还热呢。”任梓铭进屋,脱下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柜里。

“你先把那琴连上音箱,等我一下。”

任梓铭熟练地完成操作,之后试了一下音,开始弹奏起了旋律。冯远琦从休息室出来之后,认真的听他指尖流出的旋律,那干净美丽的音符像是对世界的诉说,又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没有一点杂音。

“每次听你弹完,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指导,听不出来毛病,我弹一遍都不一定能弹成这样。”

“那你给我讲点别的。”

“说真的,我都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乐理知识嘛都会,手法节奏也没问题,音感虽说你是成年之后才练的,但是现在水平也很牛了。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你现在缺乏的就是那些别人教不了的,得靠你自己悟的那些对音乐的感觉和理解,怎么才能做到与众不同。当然,这方面差一点不影响你当一个好的音乐老师。”

“今天是最后一节课吧?”任梓铭想了想。

“应该是。”冯远琦也想了想。

“我把下期课的钱给你,你好好给我讲讲这方面的东西。”

“我建议别交了,当然不是我不愿意教你啊,是你在我身上能学的东西太少了,比如说我有8分能耐,你现在已经做到7.9了,你要是再跟我学,进步会很慢,你应该跟那些9分,9.5分的去学。你交钱上课我当然愿意,但是我也不能啥钱都挣。不过你没事就过来玩吧,咱一块组个乐队,以后有演出咱可以一起去啊。”

“我觉得行,万一有不懂的还能问你。”

冯远琦突然又想起了啥,一脸坏笑:“或者,你别开琴行了,在我这干吧,我不会亏待你。”

“不干,我还是自己当老板吧。”

“切,那你以后开琴行可得躲我远远的啊。”

“你放心,我对这的感情也有好几年了,不会跟你抢生意。”

“哎!”冯远琦叹了口气,说道:“这儿附近去年新开了个琴行你知道吗?”

“知道,是那个新创意对吧。”

“对,一开始我就打听了一下,他们那是个女老板,我也就没在意,毕竟女人经商比较难,干一段时间赔点钱也就放弃了,但我小看了她,来我这学音乐的明显比之前少了,还有四五个学生都去那学了。”

“那确实挺厉害啊,才一年左右就能跟你抢生意了。”

“是呢,回头我得多打探打探,看看她们那的运营,应该能学到些什么,再整顿整顿我这儿,不能让她把我比下去啊。”

“哈哈哈,还挺要强。交给我吧,回头我去他们那了解一下情况。”

这俩月任梓铭依旧在努力工作和练琴,繁忙的生活加快了时间,下了班之后练练琴就要睡觉了,甚至没有看书、运动的时间,好在每月将近两万的工资让任梓铭很欣慰。其实任梓铭之前是一个很内向的人,记得初中的时候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在他后面坐了两个月,他也没敢说一句话。这样性格的人居然选择了一个销售的工作,而且做的还不错。这几年的工作经历给了任梓铭与人交谈的能力,好多人都说过他性格不错,但只有任梓铭知道,自己还是一个内向的人格,很多时候只是能说,不是想说。好在繁忙的一天之后并没有什么社交,在卧室练琴,看书,和沈志安去打打羽毛球都会让任梓铭感觉到很舒服。

任梓铭刚回到家,沈志安就立马凑到了他的身边。

“今晚你自己吃吧,我约了女生去音乐节。”

“又是打游戏认识的?”

“嘻嘻嘻,是滴!”

“晚上还回来吗?”任梓铭一脸奸笑。

“当然回来,我啥时候夜不归宿过,我又不是渣男,哪能刚认识就睡人家。诶,你晚上没啥事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不去,没当电灯泡的习惯,再说了,我晚上有事。”

“你有啥事?”

“打探敌情!”

“你猜我听懂了吗?”

任梓铭吃了晚饭,来到新创意琴行,一进门就听到了每间教室都传来乐器声和讲课的声音,还有两个高中男生在大厅椅子上坐着,应该是等着上课。

“您好哥,有什么需要吗?”迎来的是一个男生,看到有人进来,放下了手里的吉他,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老师。

“你们这招老师吗?”任梓铭问道。

“嗯…招,您会什么乐器?”

“吉他,电子琴,架子鼓都可以。”

“豁!那您挺厉害啊。您是哪个学校毕业的?”那个男老师眼前一亮。

“我不是音乐学院毕业,但是我学了九年音乐,相关证书什么的都有。”

“哦~,那可以。”

“你们老板在吗?我想详细的了解一下。”

“她今天晚上有事,出去了。明天应该可以,这样吧,您留个电话,等我们老板有时间了,我给您打电话可以吗?”

“那行。”

任梓铭留了电话,跟男老师客气了两句,回家了。

沈志安发现这个女生比照片上看起来要好看一点,照片P的有点瘦,看着不是很舒服,而眼前的女生微胖,圆脸,很可爱。沈志安觉得她本来就挺好看的,为什么要装性感?或许好多人都希望成为别人眼中喜欢的样子吧,渐渐忘了自己本身的美。

“人还挺多。”沈志安说道。

“是啊。”

“感觉你今天有点话少啊。”

“没事,就是有点紧张。之前没和网友见过面,感觉有点放不开。”说话期间,女生一直没敢直视沈志安的眼睛。

“为什么啊?你跟我玩游戏聊天的时候不是挺外向的吗?”

“见了面就不一样了啊,你不觉得我有点胖吗?”

“你原来是不自信啊。其实我感觉你比照片好看,很可爱。”

“得了吧,你们男生不是都喜欢身材好的,性感的吗?”

“你觉得我在骗你?”

“你当着我的面,肯定会说我爱听的啊,哪怕不是真话。”

“看着我的眼睛。”沈志安转头看向女生:“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更喜欢现在在我面前的你。”

女生看着沈志安,等他说完,女生又把头转向舞台。

“虽然你说的很真诚,但我还是不信。”

沈志安突然想起了某本书上的一段话:你很难去改变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因为他已经带着这种思想生活很多年了,远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沈志安不想多说什么了,因为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她。

“好了,演出开始了。”沈志安不想再和这个女生聊下去了。

第一首歌是一个没有名气的乐队,沈志安没有听过的乐队名字,其实也不能直接否定他们的名气,因为自己本身就很少听摇滚,知道的乐队并不多。听着听着,沈志安发现他们唱的歌还不错,爆发力很强,很有感染力。尤其是那个女吉他手,站在台上有一流歌手的气质。沈志安猜的没错,她确实是这个乐队的团长,因为演唱结束后,她代表乐队讲的话。可令沈志安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主业并不是演出,而是琴行的老师。

“大家晚上好!”

“我们是风行乐队,来自新创意琴行……”

繁华落满了这里的每一处街道,霓虹灯给了这夜晚暖意,让人们可以继续放肆。这一路上情侣很多,女生大多都习惯地把一只手放到男生的外衣口袋里,而男生也会抓着女生的那只手,假装这样真的能变暖一些,或许,暖的是心,不是手。

沈志安和身边的女生一起走着有点尴尬,女生的腼腆有点让他不知所措,一开始沈志安还会找话题聊,可女生似乎就像变了一个人,从网络走进现实的同时,也从落落走入了沉默。可她又不是真的沉默,沈志安看得出来,她想继续聊,不过总是表达不清楚要说的话,像一个哑巴站上了演讲台。之前沈志安一直都是称呼她的网名,并不知道她的名字,见面前想着要问一下,现在却感觉这不重要了,因为和她相处真的很不舒服。

“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沈志安还是保留了绅士风度。

“嗯……要不……回家吧!”女生想和沈志安一起吃点东西,可他感觉沈志安并不喜欢她,所以没有说出来。毕竟只要自己不提要求,别人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沈志安跟女生一起上了一辆出租车,女生跟司机说了地址,就没再说话。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再见!”

“再见!”

女生下车之后,沈志安又跟司机说了他要回去的地址。车子开了没多久,沈志安就收到了女生的微信。

“是不是感觉面基翻车了?”

沈志安回了一句:“怎么这么问?”

“我感觉到了,你不太喜欢我。我这么胖,很难让男生喜欢吧。”

“你有没有觉得或许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那你是承认不喜欢我了?”

沈志安不想回了,可女生又发了消息。

“我长的胖不是我的错,是因为遗传,我已经很努力在减肥了,可减到现在这种程度以后,再减根本就减不下去了,为什么胖人就不配被男生喜欢?”

沈志安有点抓狂,但考虑到女生可能受过什么伤害,还是没有直接删除好友。

“一个人美不美不在于她的外貌,而在于她的自信,如果你把网络中的自信,带到生活中来,我想会有很多男生追你。”

“好了,别安慰我了,再怎么自信,男生也不喜欢胖的女生。”

沈志安没有回,一直到回到家,女生也再没发消息。

“呦!回来的挺准时啊。”任梓铭练完琴,刚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沈志安就回来了。

“不回来干啥啊,这大冷天的。演出是在室内不觉得,一出来冻的打哆嗦。”

“演出咋样啊,好看吗?”

“还不错,挺燃的。”说着沈志安从厨房拿了个杯子。

“给我拿一个。”

“大轴是齐少轩,压轴是周晨,一如既往的好,但最让我惊喜的是一开始的那个暖场乐队,很不错。”

任梓铭拿出一袋速溶奶茶倒在杯子里,然后倒上热水。

“乐队叫啥啊?”

“嗯……忘记了哈哈哈。”沈志安尴尬的笑着:“哦,她们是一个琴行的,叫什么新创意好像。”

“啊?新创意?”

“对,他们乐队团长是一个女生,挺有范儿的。”

“就特么离谱,我今天晚上去新创意打探敌情去了,老板不在啥都没打听到,谁知道他们演出去了,早知道我就跟你去了。”

“你打探什么敌情?”

“帮琦哥打探的,新创意是去年新开的琴行,整的还挺不错,过去了解一下。”

“怎么改行当特务了?”

“毕竟以后要开琴行啊,用会遇到这种事,提前锻炼一下哈哈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啊?”

“不知道,再准备准备吧。”

“我怎么感觉你在逃避呢?”沈志安突然认真了起来。

“逃避?逃避什么?”

“你说你都准备多久了?”

“创业可不是这么简单,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首先当老师技术要好吧,还得学会怎么教,为了能不赔钱,还得学会怎么运营,怎么领导别人,都要学的。事先把准备做的充足一点,有什么不好?”

“行,那我给你捋一捋。”沈志安有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技术你有吧,你那琴弹的,不能说有大师水平,最起码在专业水平里都名列前茅吧?而且你还有教师资格证。再说学创业,你买的那十几本书,每本至少看了三遍不止了吧,每次咱俩聊天的时候你总能扯到这上面去,讲的头头是道,报名的财商课你学的也挺好啊。还有员工问题,好多跟你一起玩音乐的朋友都说过,只要你打算干,他们绝对过来帮你,无论是资金问题,还是师资问题,都不叫事儿。你说,你还差什么?”

任梓铭没有说话,他知道沈志安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什么都不差,你只差决心,一颗必胜的决心。”这些话沈志安憋了好久了,越说越激动:“你怕失败,我从没想过你会这样。”

沈志安突然又温柔了起来,没有再用斥责的语气:“怎么了兄弟?这还是你吗?你这几年经历了什么?”

沈志安说话期间,任梓铭始终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可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眼睛突然含了泪水。

“你好好想想吧,决定了就大干一场,需要我的话,我也能帮你。”说完,沈志安回卧室了,关门声很轻,在任梓铭的耳朵里,变成了一声叹息。

这一晚任梓铭躺在床上想起了大学生活里的很多片段。他想起自己明知有课却不去上,窝在宿舍练琴的那份坦荡;他想起做外卖兼职时的冷雨浸透了皮肤,依旧继续干下去的那份坚定;他想起和乐器协会的三五知己一起排练,完成一首歌时的那份喜悦;他想起在山顶上和冷诗芸一起高声呐喊,彼此相互约定的那份决心。但不知不觉,他又想起了父母和亲戚。然后,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任梓铭梦见了冷诗芸,在乐器协会认识的学姐,梦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一间摆满了乐器的教室,冷诗芸缓缓走来,虽然任梓铭已经对她很熟悉了,可眼神还是被她的气质吸引走了。突然,一群人从教室门口冲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铁棍,冷诗芸和其他学生都从后门跑了出去,自己也想跟着跑,但是身体动不了。那群人开始挥舞着手里的铁棍,他们用力砸每一件乐器,钢琴、吉他、贝斯、架子鼓……每一件乐器都被砸成碎片,飘在空中。任梓铭想请求他们停下,但他做不到。他看见碎片在上升,随后慢慢消失。片刻过后,教室里空空如也。任梓铭这时哭的像个孩子,泪水不断从眼睛涌出。那群人砸完乐器,慢慢的都把头转向了任梓铭。这时任梓铭才发现,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

任梓铭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第二天一大早,任梓铭就接到了新创意琴行的电话,此时他还没睡醒,闭着眼按了接听键。

“喂…您好!”

“你好,任梓铭是吧?”

“对,您哪位?”

“我这是新创意琴行的,昨天咱们见过的。”

任梓铭睁开了眼,说道:“哦,想起来了,我几点过去啊?”

电话那头充满了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哥,老板回老家了,我也是刚在群里看到的消息,一大早就走了,可能得等下周了。”

“嗯…没事,那下周再联系吧。”

“抱歉啊哥。”

“没事没事。”

挂了电话,任梓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八点多。昨天本来睡得就晚,再加上噩梦的打扰,让任梓铭睁不开眼睛,于是放下手机继续睡了。

一直到上午十一点,任梓铭才从床上起来,虽然已经睡饱了,但是感觉很疲惫,冲了个澡之后才感觉舒服了一点。他拉开客厅的窗帘儿,并没有阳光照进来,窗外阴沉沉的,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更恐惧的是他突然想起了昨天的梦。任梓铭赶紧打开电视,强迫自己赶快忘记。

没一会儿,沈志安打着哈欠从卧室走了出来,显然也是刚睡醒。

任梓铭说道:“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出去干啥啊,你看这天阴的,外面还不定多冷呢,还是在家待着吧。”

“起这么晚,是不是昨天又熬夜打游戏了。”

“没有,昨天晚上见面的那个女生给我发消息,我俩聊了半宿。”

“呦!都这么暧昧了吗?”

“鬼特么暧昧,昨天把我气够呛。”

“怎么了?”

“哎,不说了,回头有机会再说吧。”

“还故意吊我胃口啊。”

“哎呀!烦着呢!”

接着,沈志安又提起了昨天的话题:“你呢?考虑的咋样啊,决定了没有?”

任梓铭笑了笑说了句:“晚上吃火锅吧,喝点。”

沈志安瞬间就懂了,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说道:“好,冰箱里还有肉,一会我去买菜。”

“哈哈哈,辛苦安少!”

沈志安去浴室洗漱,任梓铭关了电视回卧室看书去了。

沈志安关了电脑,他感觉现在没人陪着玩,游戏瞬间没了乐趣。他打开手机,发现那个女生给他发了好多消息,最后一条是:

“什么时候有空,再见个面吧!”

沈志安回:“有什么事吗?”

“要见了面说!”

“那现在吧,我去找你。”

“好的!”

沈志安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可他又注意到了衣柜里最下面的那个小箱子,那是他两个月前拿来的,一直放在这里。他现在在想,要不要把它藏到床底下,放在这里感觉还是太显眼了一点。

“二哈!”任梓铭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口喊他,吓了沈志安一跳。

“干嘛呢?害怕什么啊?箱子里装的啥啊?”任梓铭来了个三连问。

“额……没什么。”

“呦!是不是小玩具啊?哈哈哈,被我发现了!”

“你有事没事?”

“有,指甲刀在你这屋吗?”

“在这呢。”沈志安从电脑旁拿起指甲刀,递给了他。

任梓铭接过来,还跟沈志安开着玩笑:“诶,你把那箱子打开我看看行不行?”

“滚!”沈志安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沈志安关上了门,把箱子从衣柜里拿出,藏到了床底下。

“说吧,找我啥事?”沈志安发现她和昨天不太一样,今天眼神好像明亮了许多。

“找个地方坐坐?”女生大方地笑了一下。

“好,但我不能和你聊太久,一会还有事。”沈志安看了一眼手机。

“没关系。”

女生带沈志安来到一家甜品店,每人只点了一杯饮料。

“昨天晚上谢谢你。”女生看着沈志安眼睛说道。

“谢我什么?”

“昨天晚上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这有啥好谢的,聊天而已嘛。”

“昨天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说的很对,有时确实是我太悲观了,应该自信一点。”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沈志安突然觉得昨天熬到这么晚没有白费。

“那么自信的第一步就是:我觉得你会喜欢上我。”

“嗯?”沈志安一脸问号。

“所以,我要追你,而且我坚信,一定可以把你追到手。”

“什么鬼?”沈志安第一次听到有女生说要追他,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呦!紧张了?”

“你……你……追我……干什么?”沈志安开始结巴了。

“我喜欢你啊,这还用问?”

“你了解我吗?再说……我也不了解你啊。”

“慢慢了解啊!又没说现在就要在一起。”

“我觉得做朋友……比较好。”

“别废话,为了加快了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啊?有大瓜吗?”

“当然有!”

“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有大瓜也不听,我还有事,留着下次讲吧。”

“嗯……也行。下周六还在这里。”

“你别自己做决定啊,回头再定吧。”

“好吧。”女生显然有点失落。

沈志安不忍心浇灭她心中刚燃起的火苗,于是打开了微信,点开了女生的聊天框,把手机递给女生。

“名字。”

女生眼神又充满了可爱,笑着接过手机,在备注上打了两个字:许墨。

沈志安在回去的路上心里都很乱,当他都已经按了电梯的时候,才发现回来的路上没有买菜,于是又走出了小区。

沈志安进屋的时候听见任梓铭正在屋里弹琴,优美的旋律传到客厅。他放下菜,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让音乐洗涤他心中的烦躁。

片刻过后,任梓铭从卧室出来。

“买完菜了?”

“在门口呢。”

任梓铭拿起菜,走进了厨房。

都准备完了,他们俩人坐在桌子旁,打开啤酒,什么还没吃,就先喝了一瓶。

“快吃!吃两口再干一个。”沈志安催着。

“你着啥急啊?”任梓铭一边吃一边说问。

“到量了你才能说你的事啊!”沈志安又拿起酒:“快点,干了!”

任梓铭随着又喝了一瓶。

“其实也不用刻意这么灌我,我本来就打算说。”

“那行,你说吧!”

“我已经决定好了,两个月之后,我就开始干。”

“嗯嗯,不错,决定了就行。但为啥是两个月之后?”

“离职得需要一段时间啊,不能说走就走,手里的活得做的差不多了再走。而且我打算去新创意工作一个月,他们在一年之内做到这种成绩,肯定会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去学习一下。”

“能进去吗?他们那现在招人?”

“我那天打探敌情就是以找工作的名义去的,他们说招,只不过那个女老板一直不在。”

“嗯嗯,那就行!”沈志安又想起了那天音乐节开场的那个女生:“我估计那天音乐节的那个女生就是他们老板,长的其实一般,不过她在舞台上的那种摇滚范儿,还有讲话时的那种气质我很喜欢。”

“哈哈,回头有机会我给你要微信啊。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理想型的女生就是这样的是吧?”

“对,我觉得女生不一定要长的很好看,自信的气质真的可以改变颜值。我昨天见面的那个女生,虽然有点胖,但其实挺好看,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挺有好感,后来再一接触,感觉瞬间不喜欢了,就是感觉没有那种自信的气质。”

“以后不联系了?”

“不知道,她人其实还不错,我本来想做朋友的,但是她今天说要追我,不知道在想啥。”

“你要是真喜欢不上,那就跟她说清楚啊,别联系了。”

“我今天见她,发现她建立起来一点自信,我怕说完,她又回到原来的状态了。不过现在也还好,她也不是有多喜欢我,就是说说而已。”

“别拖太久啊。”

“知道。”沈志安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不是说你吗,怎么扯到我这来了?”

“你起的头。”

“嘴欠,快说你。”

“说我什么?我不是告诉你决定了吗?”

“这只是一方面,我比较好奇……”

“什么?”

“就是我感觉你之前做事特别果断啊,从来不犹豫,为什么这件事要逃避这么久?”

任梓铭叹了口气,说道:“怕失败呗。”

“这也不像你啊,你之前可没什么害怕的事。”

“没有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只不过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一个彪形大汉可能会怕地上的一个小虫子。一个特别喜欢宠物的人,唯独不能接受猫咪。之前还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有一个杀手,从来不用兵器杀人,因为他害怕血。其实这些,都可以归结于一个原因。”

“什么?”

“阴影。”

“怎么说?”

“如果一个两三岁从未见过老虎的孩子,突然见到老虎会怎么样?”

“逃跑?被吓哭?”

“都不会,其实孩子才是这个世界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种人,他的内心充满了好奇心。只不过在成长的道路上,老师、家长、影视剧、纪录片都告诉他老虎是凶猛的,强壮的,残忍的,会吃人,这些词给了孩子阴影,所以才造成了现在所有人都没见过老虎,但都害怕老虎的局面。”

“有一点道理啊。”

“还有刚才说的那个怕血杀手,他因为遭受奸人陷害,亲手用刀杀了他的亲生父亲,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从此他就开始晕血了。”

“我懂了。”沈志安继续说道:“那你是为什么害怕失败?”

任梓铭又拿起了酒:“干了,我讲给你听。”

两个人都喝了之后,沈志安说道:“开始你的故事。”

“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

“不会在后汉三国年间吧?还整个贯口?”

“哈哈哈,是这么回事……”

我从小就在一个被家人围着的环境中长大。我爷爷奶奶家有两个姑姑,一个伯伯,算上我爸是四个孩子,再加上我姑姑的孩子,伯伯的孩子,一共有十几口人。我姥姥姥爷家有三个舅,两个姨,加上我妈是六个孩子,算起来得有二十多口人。可能在别人看来,周围亲人这么多,每天热热闹闹的多好。但是我,很不舒服。

先说说跟我奶奶家里有关的事吧。

我爸爸在奶奶的孩子里岁数最大,当时家里比较穷,从小我的爸爸也没怎么上学,一直给家里打杂,什么挣钱就去干点什么,也算是家里的半个支柱。后来出生的两个姑姑也是这样,好像上完小学,认识了几个字之后也就都没再上学了。我的伯伯年纪最小,而且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生活水平比较好了,让伯伯多上了几年学,而且伯伯也比较争气,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好工作,挣得多,还体面。而我的爸爸没有什么文化,就一直在种地。也正因为如此,在奶奶家,我姐姐和我的待遇就比不上我伯伯家的孩子。

奶奶一直看不上我爸,因此对我和姐姐就没这么好,我爸妈都是种地的,没时间照顾我们,所以小时候我和姐姐经常由奶奶照看。

我记得我妈之前跟我说过一件事,在姐姐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奶奶早上买了几根油条,姐姐想吃,但是怕奶奶生气,就一直没敢吃,直到晚上妈妈接姐姐回家,姐姐才勇敢的抓起一根油条,跑到妈妈身边吃了起来。

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我以前不敢坐奶奶家的沙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奶奶家都是坐板凳,就算是看电视,也是搬个板凳到电视机前面坐下,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恐惧。后来听我妈说,是因为我小的时候经常玩的自己一身脏,奶奶怕我弄脏了沙发,所以一直管着我不让我坐。

伯伯家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哥哥,比我大一岁,小的时候我俩经常在一起玩。两个小孩子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很正常,但似乎每一次我俩吵闹,奶奶都会把责任怪到我身上。后来我也就不敢吵了,因为再怎么吵也全都是我的错。于是每次我们俩在一起玩的时候我都会让着他。那时姑姑家买了电脑,我们经常去玩,他在前面玩,我在后面看,只有当他玩够了之后,我才能玩一会。久而久之,奶奶还会夸我们:这哥俩儿关系好,从来也不打架。

奶奶的偏心不光体现在我们孩子身上。每次聚会吃饭的时候,都要等伯伯忙完回来才能吃,只要他不来就不能开饭,有时爸爸会忙,来的比较晚,但是他们从来不等,等爸爸来了再加个座位。

我爸说我的婶婶生我哥的时候坐月子,奶奶就住在伯伯家照顾着,直到婶婶能去上班了才走。而我妈生我的时候,奶奶用一句“我去了谁给他爷爷做饭啊”这样的理由拒绝了。

这些爸妈都看在眼里,他们说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要想出人头地,让别人看得起,就得靠我了。

于是他们就非常注重我的学习,我考一百分了,他们会对我止不住的夸奖,考的差一点,当然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我从小就不爱跟爸妈聊天,因为不论我跟他们说什么,他们总能扯到学习上。比如我做了一个手工,兴奋地拿给他们看,他们会说:“作业写完了吗?”我画了一幅漂亮画,期待他们的表扬,他们会说:“把这心思用在学习上多好。”久而久之我在家的话越来越少,性格也越来越内向。这时他们又不开心了,他们说:“你怎么在家什么也不说,就这么不爱跟我们交流吗?”哈哈哈,我没回答他们。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为学习而生的,我就是那样的人,每次做作业我都感觉是一种煎熬。高中时,每天晚上不得不自己把自己独自关在卧室里,坐在书桌上拿起笔的时候,悲伤就开始了。有一次,我用笔尖不小心划到了手,可是没感觉到一点疼。然后我又拿起笔往胳膊上扎,慢慢地,一点点地让笔尖刺入皮肤,也没感觉到疼,反而有一点舒服的感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在我数学比较好,而且那年高考英语也让我蒙对了很多题,我算是勉强上了个二本,本以为家庭的给我的压力能结束了,可四年之后因为工作,压力又扑面而来。

我的哥哥是211毕业,又托家里的关系找了个国企上班,工资待遇很不错。而我学的计算机,我面对那些代码真的提不起兴趣,一心想着玩音乐。爸妈当然不支持,总想让我考公务员,他们觉得有了公务员这样体面稳定的工作才能在奶奶家抬起头。我也想出人头地,让奶奶看看,我比任何人都要优秀。我想成为爸妈眼中的骄傲,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公务员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儿的工作,我想我的人生中能多一些挑战,我想创业,我想开一家琴行,我想让更多的孩子喜欢上音乐。于是我没有听我爸妈的准备公考。

我听说销售很锻炼人的能力,而且想创业一定要先从销售做起。所以我找了现在的这份工作。一开始家里人每天都要跟我吵架,觉得我大学毕业要低三下四地去给别人推销保险,传出去太丢人,强烈的阻止我。他们骂我的时候我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思想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存在几十年了,我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他们。

再说说我姥姥家里的人吧。

无论是我的三个姨,还是我的两个舅舅,对我们家都挺好,但和我爸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他们眼里,只有公务员或者国企这样的稳定工作才是正经工作,你想做其他的,都是不务正业。

因此每次跟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们都会跟我讲一大堆大道理,每个人说的都一样,而且他们都会很默契地在大道理后面加上一句:我这都是为你好。

每次听他们说这些,我都会努力的克制我心中的愤怒,戴上微笑的面具,把我想说的话全都咽进肚子里。毕竟是长辈,该有的礼貌得有。可有时我也想知道,难道长辈就应该不管别人感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公务员,事业编,国企,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异类,而我就想让他们看看,我不需要国家的铁饭碗也能过得很好,而且比他们更好。我要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让他们再看到我们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羡慕!

在公司我工作很认真,只不过内向的性格让我经常犯错,但我们领导博哥对我很好,虽然在我犯错的时候经常骂我,但总能给我指出错误,然后教我怎么改正。

那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负能量和正能量的区别。负能量是在骂完你之后说一句我这都是为你好;而正能量是在骂完你之后给你提供解决方案让你成长。

家里的每个人都告诉我说社会险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正道,但没有一个人教我怎么在险恶的社会中做事,只有阻拦。这让我想起了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的一句话:因循守旧的人是如此卑劣无耻。不管碰上什么事,他们都会厚颜无耻地摆出一堆陈腐不堪的文学论或艺术论来,借此来践踏那些正努力萌芽的新兴幼苗。

在博哥的帮助下,我的业务能力突飞猛进,在两年之后,我的工资就能达到13000到18000之间了。这个数字足够让家里人开心了,有一次爸爸对我说:销售真的能锻炼人,好好干下去。

最重要的是,爸妈能在奶奶家昂首挺胸,姥姥那边的家人也不再多说我什么。而我也在这没有争吵、平稳的生活中渐渐变的懦弱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的水平比较高了,能力也够,但是我一直不敢开始创业。如果成功了还好,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可,我能在奶奶家趾高气昂地走路,能证明那些教育过我的长辈们他们的观点是错的。可如果失败了,我又会回到最初状态,得不到别人的关爱,还要继续听着别人的指责,每天还是要和爸妈有争吵,爸妈还是抬不起头来。我怕失败,真的好怕。

这几年我都在纠结地活着,一边是失败的代价,一边是心中的梦想,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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